越野車戛然而止，陳大頭推開車門，連連咳嗽，他瞇著眼睛，捂住鼻子大聲道：“這什么破路，土太多了吧！我還當是沙塵暴來了。”

“別廢話，快問路。”顧城拋了一句。

“嘚嘞，埋汰活都是我的。大娘，霧門村怎么走？”

“前邊就是嘍。”大娘朝前一指。“外地來噠，俺們村可不好走，進去不易出來難。”

“放心吧大娘，我沒別的本事，就識路，哈哈。”大頭鉆進車里，一踩油門，嘴里嘟囔著。“你說都什么年代了，這村里路還沒修，國家撥的款子都用來養膘了吧。”

莫語睡眼惺忪，看了看邊上坐著的御風，這個一路上的話不超過三句，安靜的像不存在的人，這次出來，顧城把他也帶上了。

車子行了百米后，路邊一塊殘缺不全的大石碑映入眼簾，上面用繁體字寫著霧門村三個大字，由此，算是正式進村了。

霧門村三面環山，村里人基本都搬到了鎮上或是縣城，只剩下零零落落的老人，不愿離開一輩子生活的地方。房子無人居住，時間久了，便枯敗不堪。道路坑坑洼洼，旁邊荒草叢生。大頭開車沿著小路走了一會，他們打算先在村里轉一圈，大致了解一下。

“停車！”莫語終于忍不住，拍著胸口倉惶下車，靠在旁邊的樹上喘息。再多坐一刻，她就要吐出來了。

“丫頭，沒事兒吧？”大頭把頭探出車窗。

莫語搖搖頭，吐了口口水。

顧城也下了車，遞給她一瓶水。

“路況太差，棄車吧。”

“雙手贊成，這哪是坐車，分明比過山車還厲害。”莫語緩過神來，吐槽道。

幾人一合計，決定四周走一走，一個小時后再集合。大頭和御風一組，九少和莫語一組。一組朝南，一組朝東。

御風手指一撮，看了看腕間的指南針，朝著東邊走去。

莫語對這村子很感興趣，在網上查了過相關資料，霧門村之所以叫霧門村，除了這里每日晨起多霧外，還因為當初建村者姓武，《武氏族譜》記載，“唐初移民至淮然，洪洞遷睢立家園。州城東南建宅舍，以姓名村遂家焉。”這一帶河流縱橫交錯、嶺崗高地各抱地勢。

“有沒有發現這里的房屋建的很奇怪？”莫語指指周圍的房子。

顧城點點頭：“平常村落的堂屋多是坐北朝南，你看這里，什么朝向都有。這個，朝南的；那邊，朝西南的、朝東的。”

“嗯，九少果然夠細心，你以前常到村里來嗎？”

“早些年來的勤，那時候事業剛起步，山村里有好貨，現在......”顧城說著搖搖頭。“走吧。”

穿過一條小胡同，是一條小路，瞧著前面有一面石墻，卻在走到盡頭時又有了路，連續走了幾個這種“T”字形路后，兩人徹底迷路了，想按照原路返回卻已找不到原路。眼看著距離集合的時間越來越近，兩人索性不再往回走，找了一條新路。

“大頭哥和御風會不會已經到了，我們現在怎么......”

顧城忽然伸出手，示意她別出聲。

隱隱約約有哀樂傳來，他和莫語相互一視，朝著前方走去。走了這么久，沒碰到一個村民，這里像是一座空村子。顯然這不可能，那是什么大事能讓村民全部參加呢？循著聲音走了大約二十多分鐘，最后走到一個破敗的木屋附近。

一眾村民個個穿著白孝衣，年輕人、老人、孩童，都跟在棺木后面，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懷里捧著逝者的照片。莫語眼光掃過照片，忽然覺得有點眼熟，又仔細看了一下，驚在原地。

醫院里那個彈奏古箏的老人！

居然是他。

她目光四處搜索，沒看到當天躺在病床上的老奶奶，她曾去醫院看過，也問過醫護人員，老奶奶已經恢復出院了。

“墨魚，你看什么呢?”

“這個出殯的老人，我見過。在醫院昏迷的時候，我中途醒來過一次，他在隔壁床的老奶奶床前坐著。”

“原來如此，不過見到了想見的人，老人算是心愿已了。”

“相愛之人，一生不得相伴，算什么心愿已了呢。”她在得知老奶奶出院后，輾轉幾次終于找到，卻發現老奶奶的丈夫并不是那個彈古箏的老人，這件事便擱下來。沒想到，今天居然趕上了老人的葬禮。

不遠處，陳大頭揮著手，和御風快步走過來。

顧城決定先會和，等葬禮結束后再去了解情況。但莫語卻提出想送送這位老人，于是四人便跟在送葬的隊伍后面。

葬禮結束后，隨行的老爺子看著他們眼生，隨口問了幾句，幾人便攀談起來。

老爺子抽著旱煙，他說十三少是江老爺的第十三個孩子，當年的江家是這一帶里最大的地主，不但家境殷實，還是世代書香門第。后來一場大運動，家產被悉數充公不說，江老爺也在驢棚里被打個半死，最后實在受不住用一根布條吊死了，江夫人瘋了，兄弟姐妹死的死，逃到逃，十三少當時還小，躲在一個租戶家里，這才免去一難。江老爺并不是個黑心人，他為人和善，喜歡作詩，收集古玩字畫，據說祖上曾是朝廷上的大官。江家逢年過節便會接濟窮人。雖然有錢，但從未仗勢欺人。十三少像他父親一樣，性情溫和，多才多藝，長的又俊，是這十里八鄉姑娘們的心頭好，后來他和租戶家的女兒日久生情，可惜最后載在了縣長兒子手中。

“老鄭頭，快來搭把手。“不遠處一個中年婦女招手，老爺子應了一聲，忙著過去了。

這邊一行人正聽的意猶未盡，見老爺子走了，大頭也連忙跟過去幫忙。

“一個老一輩的悲傷的愛情故事。“顧城下了個結論。“難道老頭子把我們引來就為了聽一個故事？“

“他父親收集古玩字畫。“御風破天荒的說了一句話。

“沒錯。“顧城對著御風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是故事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