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23日，是遙城一中開學的日子，遙城是個不太發達的地級縣城，這里最好的高中當屬建校近百年的一中。

路曉早早地從床上爬起來，收拾著開學要帶的課本，暑假作業，校服，床單被罩，一大堆的東西，將路曉那個大大的帆布包塞得滿滿當當。

路母看著她將被單一股腦的塞進了包里，看得直皺眉頭，從她手里將書包拿到自己跟前，將路曉塞進去的東西一件一件掏出來，看著床上一堆皺巴巴的衣服被單，嘆了一口氣，推了推在旁邊站著有些不服氣的路曉。

“還不快去洗漱，一會你爸爸送你和路羽，遲了小心你爸爸發脾氣，快去！”

路曉撇撇嘴，邊往衛生間走邊抱怨道:“他那哪是送我啊，明明是路羽昨天說東西太多，我爸才說要送的，我上了多少年學了，也沒有見他送過我一回，我這是沾著人路羽的光呢。”

路羽是路曉叔叔路明材的女兒，她的堂姐。路明材和路曉爸爸路明成是雙胞胎的親兄弟，路羽大路曉一歲。他們家在遙城隔壁的同城，遙城普遍學費以及物價都要低于同城，故而，在路羽上初中的時候就被送回遙城老家上學。

路明成格外的心疼這個侄女年紀小小就離家，路羽又和路曉在一所高中，一個年級，放假上學都是一個時間。初中的時候，路曉家還沒有買車，每次開學，路媽送路曉，路爸送路羽，長此以往，無一例外，直到路家買了車。

路曉磨磨蹭蹭洗漱好，頭發還沒有綁，就聽見路爸在院子喊：“快點，磨蹭啥呢，再不走我就走了。”

路曉一聽，心里就不樂意了，路媽著急忙慌的把書包遞到路曉手上，小聲的催她，“快點吧，不然你爸又要發火了。”

“發就發吧，他哪回不發，一天就他脾氣大，我又沒求著他送我，煩死了。”

“出去吧，上了車別和你爸嗆，聽見沒？”邊說還輕推了路曉一下。

路曉沒說話，自己背著東西上了車，臉色卻不太好看。

“磨蹭啥呢一天天的，不知道今開學？我一天就接送你？我沒有事要忙嗎？”

聽著路爸語氣不善的埋怨，路曉努力的壓下心里的酸澀和眼角的淚意。

到了奶奶家，路羽還沒有收拾好，路爸坐在一邊沒說話等著她。

“大伯，你等一會，我今起晚了，你今天不忙吧？”路羽走到路爸旁邊，睜著大眼睛，面容無辜又天真。

路爸扯了一下嘴角，拍拍她胳膊，語氣不緊不慢，“知道起晚了還不快點？就數你懶散。快點吧。”

路羽討好的朝路爸笑，“馬上馬上，很快。”

收拾好東西，路爸一把將路羽看著鼓囊的包拎到車后座，路曉看這，一聲沒吭。到了學校下了車，路曉背著東西就往學校走，沒理還在后邊的路羽。

身后隱約傳來路爸的罵聲和路羽的安慰聲。路曉覺得心里悶悶的，有一股氣，擱在心里亂竄。

到了宿舍，路曉剛剛把東西收拾好，同學們就陸陸續續的來了，這個問那個的作業做完了沒，那個又問另一個她的做完了沒，有人應著說好，有人忙著將剛借來的作業帶到自己的床鋪上，有心大的在旁邊分吃的，還有早就做完了作業的在一起聊著暑假熱播電視劇。

一時間，宿舍、樓道、整幢樓都亂哄哄的，像早起擺攤買菜的早市，你砍價我還價，不過前者充斥著青春和朝氣，后者則帶滿人氣和熱鬧。

開學了，就意味著路曉已經高二了，可以進行文理分班，假期路曉就已經和路媽商量過了，她會學理，而路羽則學文，文理分班，所有的文科班都會打亂重排，而理科班就只需要將打散的文科班里面決定學理科的同學接收就可以。

文科班在三樓，而理科班在四樓，一二樓是新生。

剛開學的幾天，課本還沒有發下來，老師們也只是檢查同學們的暑期作業，而大部分的學生則是前后左右的聚在一起瞎聊天。男生聊籃球，女生聊追劇。

課本發下來沒幾天，就開始恢復到從前上課的時候，班主任今年對他們比之去年要嚴厲不少，畢竟么，他們離高考又近了一年，三百多天。

好不容易把這周熬完，路曉剛進家門，就聽見屋里嘈雜的聲音，路曉還疑惑著呢，路媽已經出來了，看見她，愣怔了一下，“你們這周放假？怎么回來的？吃飯了嗎？”

“里頭誰啊？干啥呢？”

“你奶奶他們來了。”路媽表情平靜，沒再多說一句。

路曉走近路媽，低頭附在路媽耳邊，“他們來干什么？”

“先進去吧，路羽沒和你一起回來？”

“她回我奶奶家了。”

路曉一只腳剛邁進家門，抬眼掃了一圈，奶奶爺爺，叔叔，姑姑，一大堆人擠滿了整個家。

大姑家的表哥轉眼看著了路曉，快步走過去，捏了捏她的臉，攬著她的肩膀將她帶到了人群的中央。

路曉有一些手足無措，抿了一下嘴角，咧嘴沖坐在周圍的長輩們笑了笑，還沒開口，就聽見旁邊坐著抽煙的叔叔開了口，“也不知道問問人？愣啥呢站著。”

路曉轉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掃了周圍沒再說話的人，嘴剛張開，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站在奶奶旁邊路爸就語帶不悅的開了口，“也不知道一天在學校學啥，連回來叫人也不會叫了？行了，放書包去哇，杵在這做啥？”

路曉沒再看一眼別人，轉身回了臥室，剛打開臥室門，就看見二姑家的表弟拿著自己高一過生日的朋友送的木質小風車在玩，路曉快步走過去，劈手從他手里把東西奪過來，“誰讓你動我東西了？”

小孩子看著空空的手，再看著旁邊一臉生氣的姐姐，頓時眼睛一紅，眼淚吧嗒吧嗒就落了下來不大不小的抽咽聲傳到了客廳。

“怎么了？趙凱？”二姑歪頭看著路曉的臥室。

小孩聽見自己媽媽的聲音，帶著一臉的眼淚和委屈跑了出去，撲到自己媽媽懷里，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嚎啕大哭。

本來熱鬧的客廳，從趙凱跑出去就靜了下來，路爸本來陰轉晴的臉頓時變成烏云十里，皺著眉頭，眼睛微瞇形成了一個倒三角的眼睛，光看便覺兇狠，“路曉？怎么回事？”

所有人看著站在臥室門口的路曉，探究，疑惑，責怪，厭惡，路曉有些害怕，但繃著一張嚴肅的臉，抬著自己的下巴，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

“他沒經過我同意，就隨便的動我的東西，我不過拿回我自己的東西而已。”

奶奶看著旁邊哭的滿臉通紅的外甥，滿眼的責怪，斜了她一眼，“弟弟不就動一下嘛，又動不壞，你給他看看怎么了？你這孩子。”

“不問自取就是偷，再說，我憑啥給他看？”路曉實在是年紀輕，根本壓不住脾氣。

“這怎么就是偷了，弟弟動一下姐姐的東西就是偷？那路雨動你東西也是偷？”奶奶被路曉氣的直接站了起來。

“路雨是誰？趙凱又是誰？他能和路雨比，奶奶你不是糊涂了吧？”

“你”奶奶指著她，不知道是被她氣的狠了，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反駁，面帶尷尬，沒再說話。

大姑家的表哥走到趙凱旁邊，摸摸他的頭，和旁邊奶奶溫聲細語的說，“姥姥，又沒事，曉曉就是這么個性格，別生氣啊！”

“沒大沒小的，咋和長輩說話呢？書念到狗肚子了？”路爸斜睨她一眼，轉頭沖旁邊的趙凱伸手，“來，大舅看看，哭成個塌鼻子了？”

趙凱破涕而笑，氣氛又活躍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嘴的開始了剛剛停下的話題。

路媽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角，朝著她的臥室使了一個眼色，路曉攥緊了自己的手，看著坐在一起氣氛和樂的一大家子，轉頭回了自己臥室，輕聲合上門，看著桌上的木質小風車，眼眶一下就紅了，路曉快速的眨巴眼睛，將涌到眼睛里的水氣逼退。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人們坐在飯桌邊，好幾個小孩坐在茶幾邊吃飯，路曉快速的吃了幾個餃子，就把碗擱在一邊提步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路爸端著酒杯看她。

“吃完了，出去消食。”路曉面無表情。

“大人長輩們都在吃飯，你著急啥，坐回去再吃點，一會再和長輩聊會天。”

路曉深吸一口氣，又坐回去，用筷子撥著碗里表哥夾給她的餃子，睫毛垂下來，一句話都不想說。

好不容易吃完中飯，叔叔提議出去唱歌，開著車浩浩蕩蕩去了KTV，快到四點的時候，路曉實在待不住了，就和路媽說了一聲，回家了。

晚上快七點的時候路爸路媽回來了，路爸斜靠在沙發上，將手機“哐當”一聲仍在了茶幾上。

“你上午回來那事給誰甩臉子呢？你以為你那是厲害？頂撞長輩，你看看你那說的是啥話？啊！給你厲害的，你能耐？”

“行了，那不是趙凱先拿了曉曉東西，你二姐家那個也是個水包，行了，甭翻這舊賬了。”路媽插嘴緩和氣氛。

“你才是慈母多敗兒，你看看她回來那臉拉的，喪氣！”

“啊呀，好好說話，那回來不是高高興興的，哪拉臉了，你們這才是，回來給你們笑的多燦爛了該，一天對別人要求就是高。”

“就是你一天到晚慣的，我看看她以后能成個啥。”說完氣沖沖提腳回了臥室。

“曉曉，以后可不能這樣了啊，女孩家家的，不能學這個啊，聽媽的，以后少和你爸爸頂嘴，他總是你老子，是個長輩，不能頂撞人老是，聽見了么？回去哇，媽給做飯去。”路媽和聲細氣的說完就走向了廚房。

路曉趴在床上憤憤不平的想，憑什么自己說什么就是錯，自己又沒有說什么，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這都不行嗎？憑什么都怪她？奶奶一家，二姑一家，叔叔家，簡直是討厭死了，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見一次他們。

第二天吃過中飯，路曉背著包就走了，去了學校，看見好朋友朝陽，沖她大倒苦水，說的嗓子有些微微刺痛，才停下來，這才覺心口里的一股悶氣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