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夏官
- 一品貴夫
- 程溁
- 3066字
- 2019-09-22 06:58:00
不過片刻,便將正要就寢的邊才人,給傳喚來了。
來不及綰發的邊媚兒,一身寢衣,對著高高在上的帝王,行了個萬福禮,道“嬪妾拜見圣人,圣人萬福金安!”
李怡有私房話同邊媚兒絮叨,隨便找個由頭,將崔總管調開,道“老東西還不去煮碗姜湯,沒看見才人穿得如此輕薄!”
“是,老奴這就去。”崔總管微微一笑,又是一作揖,邁著小碎步煮姜湯去了。
李怡拍了怕旁側的位置,道“來,才人,莫要拘謹,做朕身邊來。
后日便是朕的壽辰了,媚兒跟著一起侍駕吧,畢竟朕沒有媚兒著實不習慣。”
邊媚兒打入宮起,就沒有過這待遇,媚色橫生的桃花眸瞥了眼李怡,輕笑著開口道“圣人之命,莫敢不從!”
李怡將邊媚兒攏在懷里,借著燭火,道“媚兒入宮有八九個年頭了吧,模樣還是這般可人,這嬌顏可真是得天獨厚呢!”
邊媚兒宛若無骨的水蛇腰一扭,嬌媚靠了過去,臉色紅紅,宛如清新的處子,慢束羅裙半露胸,眸兒羞澀道“圣人,真是折煞嬪妾了。”
“對了,朕聽媚兒說過,家中還有個姐姐在,嫁的是……是誰來著,朕怎么想不起了呢?”李怡一副閑話家常,閑淡的模樣。
昏黃色的燭光,打在邊媚兒的臉上,將那張媚色十足的容顏,更添幾分遐想,不自覺得令人怦然心動。
答道“嬪妾的姐姐芳名邊嫵兒,嫁給的是工部侍郎榮慎由,生了兩女一男呢,小日子幸福的緊,不像嬪妾,無兒無女……”
李怡低著頭,隱去的臉上雙目微微瞇起,道“天可憐見的,這個小可憐!朕記得初見媚兒時,是在越地官員送來的樂隊獻藝時,里面的女子各個姿色冠代,但唯獨媚兒甚趁朕的心意”。
邊媚兒依偎在其肩頭,嬌嗔道“圣人對媚兒纏綿繾綣,寵愛異常,更是恩重如山,嬪妾一時一刻都不敢忘。”
李怡犀利的視線,猶如一支冷箭刺入邊媚兒的心臟,又問道“媚兒的姐姐也是那樂隊里面的?”
邊媚兒總有一種被李怡看透內心一切算計的感覺,連忙道“不是的,媚兒幼時家窮,嫵兒姐姐比嬪妾大九歲,被賣去榮府做婢子的,后來得了榮侍郎的喜愛收了房,夫人病逝后才提為妻的。”
邊媚兒的回答,巧妙的避重就輕。
李怡英眉輕挑,手臂放到其腰間,順勢抬眸看向邊媚兒,繡著金龍的衣袖,隨著李怡的動作,傾瀉而下,落到龍座上,金龍像是活了在錦緞上游動一般。
緩緩開口,道“那榮侍郎的結發嫡妻,也是個沒福分,竟這般短命,可曾留下子嗣?”
邊媚兒總覺得今日圣人對她的呵護,讓她心生懼怕,怯怯道“那夫人姓程,成親多年都未曾有孕,榮侍郎那時還不是侍郎,在翰林院任職,家中老母催促,收了不少妾室,眼看著妾室一個個都有了身孕,程氏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數年后才產下一女,排行第九。”
“這還是朕第一次聽,榮侍郎還有九女呢,怎么每次的宮宴上,卻從未見過這九姑娘?”
“圣人有所不知,這九姑娘出生于仲夏,那一日就連春日的桃花,秋日的素菊,冬日的臘梅,還有花王牡丹,無論何種花,均是齊齊綻放……”
李怡心頭一顫,打斷道“不會是十六年前,洛京那場百花齊放吧?”
“圣人英明,正是那日!還有更奇的呢,曾經有一游僧路過榮府,說是遙觀此地竟是妖氣沖天,隨口一說竟將府內眾人的八字全部說的準確,待其算到九姑娘時,直說此女不吉,八字偏才衰絕,被比劫爭奪什么的……”
說著,邊媚兒竟覺得后背像是被一股冷風吹似的,仿佛在懼怕,瑟瑟發抖起來。
李怡鷹眸一凝,在邊嫵兒身后冷冷睨著她,問道“還有這等奇聞趣事?”
邊媚兒扶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心有余悸道“這九姑娘邪門的緊,待其長大后,面目更是極為丑陋,臉如黑炭,發似雜草,待身形更是駝背,只瞧上一眼,就令人毛骨悚然。
府中人人避之,程氏不信邪,結果在九姑娘六歲時,就被克死了,死的凄慘……”
李怡聽了這些,哪還有心思風花雪月,擔心自家侄子被人哄騙了,將邊嫵兒置于甘露殿不顧,連鑾輿都嫌速度慢,令崔總管備馬,借著微弱的月光,連夜去了司天臺。
噠噠噠的馬蹄聲在無人的涌道上響起,中間夾雜樹葉隨風擺動的沙沙聲,婆娑樹影不停晃動。
“圣人!”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李怡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月光下,站著一位麻衣飄飄,容光煥發的老者,在皎潔的映照下,猶如披上一層銀沙。
此人正龍行虎步的走近,如雪的白發無風自舞。此人雖年過古稀,卻依然老當益壯,風姿乃世間少有。
“黃夏官,朕正要去司天臺尋您老!”李怡將腿一掃,利落的躍下馬背,身姿極為矯健,一看就是有些身手,絕非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黃溟涬并未像其他官員那般下跪行禮,而是微微一拱手,淡淡道“老朽掐指一算,便知圣人來尋,自是出門迎了出來。”
黃溟涬當然不會說,方才他被徒弟莫泫卿以一瓶百年老酒饞著了,可偏偏那徒兒了解他,就僅給他嗅了嗅,說事成后才將百年老酒送給他,他等不及了這才出門迎了出來。
李怡是親眼見識過黃溟涬的本事的,對他深信不疑,也根本沒往外甥身上想,在他心里莫泫卿絕不是會為了僅見一面的女子,就費心做到這般周全。
這時,黃溟涬又道“圣人可是為泫卿的婚事而來?”他想趕緊將李怡打發走,那百年老酒還等著自己呢!世上唯有美酒,不可辜負。
李怡心頭又是一顫,道“不瞞您老,朕那外甥瞧上一女子,那女子出身雖低了些,但難得能令泫卿心怡,朕本也是欣喜的,可偏偏聽說那榮家九女生在十六年前,百花齊放那日,聽其姨母講此女命硬克親,長得又是奇丑無比,朕擔心泫卿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脅迫,這才求娶的。
有此顧慮,朕哪里還敢賜婚,您老也知道泫卿是朕的心頭肉,這孩子心思自幼就重,還不愛說,朕也不好同他問明。
但榮家九女是泫卿瞧上的姑娘,朕倘若是只聽一面之詞就斷然拒絕,生怕傷了這孩子,遂朕想請您老給幫忙占卜一下,榮家九女究竟是否如傳說的那般,還是另有隱情?”
黃溟涬真想告訴圣人,你家外甥長上毛比猴子都精明,他還受人脅迫,他不脅迫別人就是好的了,就在剛才他還拿自己這個師傅開涮呢!
哼!臭小子,榮小九的確是這小崽子的紅鸞星,難怪能一見傾心,不過小崽子竟敢威脅他師傅,想成親,呵呵,等著吧!
黃溟涬瞇著眸子,淡然一笑道“圣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您若是有疑慮,大可尋個由頭,見見那榮家九姑娘。”
“朕也正有此意,只是那小姑娘的八字是否不大穩妥?”話落,李怡眼神微沉,垂眸看著黃溟涬。
司天臺夏官黃溟涬最擅長的就是占卜,當下席地而坐,開始打坐入定,緩緩閉上眸子,昂首感受自然的風動,深吸一口氣。
咦,怎么有股酒香?再深吸一口,哎呦,是那百年老酒,如此可讓他如何靜心演算,定是那小崽子暗中搗鬼。
李怡見夏官入定,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就怕打擾到黃溟涬入定。
待耐心等了數息,只見那黃溟涬面帶無奈,道“榮家九姑娘命格普通,乃尋常人,并非克親之女,榮家無中生有。”
李怡本希望榮小九旺夫、旺才、旺運、旺健、旺富、旺盛、旺源、旺相、旺茂、旺市、旺興、旺發、旺實、旺鋪、旺地、最好再旺國,給他家親親外甥帶來終生幸福。
聞言,李怡不禁有些垂頭喪氣,滿是失落,但又聞榮小九不克親,心中總算是一顆石頭落地了,雖然無功,但至少無過,罷了,罷了,誰讓自家外甥喜歡!
哎!外甥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此時英明神武的圣人,斷然忘了,是誰急火火的,給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外甥尋妻了。
不遠處的樹冠上,莫泫卿正藏身在此處,他早就猜到,皇舅會來找最擅長占卜的司天臺夏官,遂他早有準備。
他覺得自家準媳婦與眾不同,雖然只是一種無形的直覺,莫名的他不想師傅與皇舅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要知道也是他先知道,憑什么讓別人先知道,就算是皇舅與師傅也不行。
他太了解黃溟涬的嗜好了,對于酒那叫一個不要命啊,要不然一個閑散的性子,也不會入朝為官的,不過就是為了能品嘗點御釀。
且他師傅只要百年以上的老酒,更是沒有任何節操,這不,連靜心都不能。
他可都瞧見了,師傅隨便應付了幾句,搪塞走了皇舅。看來在娶小姑娘的路上,還是任重而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