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還有這么一回事？”
之前并沒有跟江淮子提起過貓妖紫嫣的事，趁著這個機會，張杰跟他交了個底，聽得小老頭眉頭都快打結了。
“這可真是……哎，可悲可嘆之妖。”
江淮子搖了搖頭，頗有些感慨地看向了張杰，輕聲叮囑道。
“你倒是好心，還能給這貓妖一個念想，不愧是我小夢莊的后人。你大師姐的說法就很有道理，正因我等為修士，才更當自重！正所謂慈悲懷心，不渡仙佛。你既答應了那貓妖，自當說到做到，得好生照顧那小貓妖。”
張杰點了點頭，這一觀點上，整個小夢莊上下都是一個想法，說明大家都是一路人。
“我對她好著呢，現在也打算好吃好喝地養著再說，之后嘛……就得聽天由命了。”
江淮子也不計較這模糊的說法，反而很是贊賞地揚了揚下巴。
“就是這個理，凡是盡力為之即可，天命自會留一線，不可力抗，不可揣測。”
而張杰也因為看了好一會兒，逐漸摸清了這夢境的運作原理。
現在能看到的情形，全都出自張杰的記憶——他當時沒看到，聽到的事物自然不會復制進夢畫之中，除卻二人所見之處，外面盡是匍匐的黑霧，就跟游戲里還沒加載出來的地圖似的。
與之相對的，凡是與張杰有過接觸的事物，都會以高清的程度錄進他的腦海里，江淮子只是把它抽出來了而已，再通過夢畫二次加工，最后形成這加強版的‘模擬人生’。
隨著張杰的視角，由江淮子施法，二人一路跟著出租車，跑到了綠城新村那人工湖旁，直到看見藍陽那臨時扯來的物件。
這次靠著無死角的視野范圍，張杰總算是瞥見了那一整塊黃漬，這一眼，就把他氣的啤酒都喝不下去了。
再想想這床單后來纏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張杰只覺得自己的汗毛都一陣陣地豎。
循著張杰的視線，江淮子也看到了那翼蛇的變身過程，小老頭也不驚訝，只是淡定地點了點頭，又朝嘴里灌了一口果味啤酒。只見他一副酒飽飯足的模樣，隨后慢條斯理地點評道。
“葡萄啊，如此香甜可口之物，釀成酒品，實屬罕見，外域曾運來過貢品，只是沒機會一直都嘗不到……不錯不錯，嗯……這翼蛇也不賴，鬃毛從頭及尾，乃是陽火疏筋之象。再加上頭頂犄角，亦有化龍之形。”
江淮子一邊點評著，一邊慢悠悠地晃著腦袋，雙目微閉，嘴角微翹，就像是背誦著經書的老先生，又像是神游天外的仙人。
“為蛇為蟒，想要化龍，難點便是這水陰之體。這翼蛇走的路子可是坎坷得很啊，他是身融陽火，借炎取烈，通過焚燒法身，進而把這水陰之氣抽出體外。這痛覺更是猶如抽筋扒骨，催心剖肝！能忍此痛者，非得是堅忍不拔之輩不可。”
“再看它這異瞳蛇目，必定身懷冰火雙靈根，這般天賦，于我宗門古籍上更有過記載。看來這么幾年下來，妖族也不好過啊。”
江淮子笑得有些無奈，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可惜的味道。
“若他承了祖輩的龍脈，潛心修煉，再現祖輩那冰火龍王之境也不在話下！可惜了啊……蛇軀終究是拖了后腿，即便化了龍，也還是拋不干凈那水陰氣，最后還是比不上那真龍軀啊。”
只見這小老頭自顧自地梳理著下巴上的長須，像是說書先生似的拉了個長音。
“不過嘛……這般好心氣，大毅力，此蛇距那化龍之境，只差那臨門一腳不說，日后若有奇遇，或許還能更進一步！”
這江淮子當初肯定在街上做過評書，三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愣是能給你整個一波三折出來。是個正常人，能有這毛病？
偏偏張杰還沒辦法啊！
“祖師爺說的好！好！”
這臭腳捧的江淮子很舒服，小老頭的臉都開始紅潤起來，也不知是酒勁上了頭，還是說的來了興致。
就這兩祖孫一唱一和的工夫，那外面的情景又開始往后推去，看的江淮子也來了勁。
小老頭先是贊賞了張杰的膽識，不僅硬撐了兩個大妖的威勢而不虛，還能口齒清晰地爭論，最后嚇跑眾妖。
“有膽有勇，不愧是我小夢莊的傳人啊，好！”
接著又看到張杰連滾帶爬地跑下半坡，一個鯉魚打挺，飛身一腳把那徐馮鐳給踢地抽了過去，江淮子又是滿臉笑意，雙手也不閑著，隨手就開了一瓶啤酒。
“好！”
這模樣，就跟小視頻里的老鐵似的，一副‘啥都別說了，都在這酒里，干就完事了’。
只見小老頭迫不及待地灌起了酒，那姿勢倒是異常地豪放。
江淮子把那酒罐舉得離腦袋一個拳頭多遠，再仰起脖子，看著那黃澄澄的液體直流而下，一半進嘴，一半洗臉。
以前人都這么喝酒嗎？資源多浪費啊，還是你覺得一個人喝不得勁，讓你的衣服陪你一起醉？
仔細想想，這說法好像還真挺有市場的，李白喝醉了都能去撈月亮呢，這么一對比，區區擬人化根本不入流啊！
看來這人要是浪漫起來，還就真沒腦子什么事了。
“嗯……這就沒了？”
最后的鏡頭停留在了張杰家的客廳之中，那張杰跪倒在地上，椅子上的三炷香逐漸成型……后面江淮子自己都經歷過，自然沒有再放一遍的必要。
江淮子砸了咂嘴，醉醺醺地揮了揮衣袖，把那場景又給打成了一團團白霧。
手中的酒罐頭，薯片袋，還有那些個零食也都變回了一縷輕煙，不知飄往了何地。
江淮子的眼神也一瞬間清明了起來，身上的酒氣散去，發髻衣襟也再度收拾整齊，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又變回了那副仙風道骨的摸樣。
看著江淮子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張杰多少也能理解那江淮子那百無禁忌地做派了。
有夢畫加持其中，這世界不僅什么都能模擬出來，甚至還能參與其中，再一次品嘗自己經歷過的人生百味——但卻不能做出其他的選擇，不論重復多少遍，都只能徘徊在令人悔恨，懊惱的過去之中。
豐富卻又無聊到了極致的生活，江淮子就這樣經歷了幾百年，享了數不清的福，吃了算不盡的苦，時至今日，還有什么事是他能想不開的？
江淮子看著張杰那有些迷茫的眼睛，無需多言，當時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頓時朗聲笑道。
“腹中天地寬，常有渡人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