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思是家主將那藥全喝了進去，”唐晟摸著下巴來回踱步，“可為什么他沒出什么事？”

“笨蛋，”唐遇暮坐的累了，伸了個懶腰，換了個姿勢，說道：“長這么大還不知道慢性毒藥這一說？老家主被他荼毒了近一年，吃下去的藥都不止十個藥罐子那么多。他吃的怕只剩下個罐底了，能危及到他的命才怪呢！”

“當時就沒有讓那個大夫來對證一下？”

“來了，”唐豐德道：“的確說的與你二叔一樣。”

“但是他吃的那藥是不是治病的藥可就不一定咯”，唐遇暮緊跟道，“他把藥吃了個精光，誰能驗出來。”

唐遇暮和唐豐德臉上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唐遇暮半躺著，手臂順搭在屈起的膝蓋上，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聽唐豐德講故事。唐豐德則一直端正的坐在床邊，未換過姿勢。

唐晟望著門外，雪夜中的月亮格外皎潔，映的山峰雪地通亮。唐晟不由得嘆了聲氣，他是從來沒有見過老家主的，在他失去記憶之前老家主就死了。上一輩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問過，哪怕唐豐德進山，他也從來沒有向唐遇暮問過有關的事情。他心里隱約知道那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他不忍心再次勾起唐遇暮的回憶。

故事還在繼續，唐晟坐在小樹樁上，撐著下巴，靜靜地聽唐遇暮講。

唐毅七并沒有信唐豐德的話。唐豐德曾問過家中的大夫，說是確實給了唐見癡這么一味藥，各方面也和唐見癡說的對的上。

可惜所有摻了藥的湯都沒有了，大夫并不能檢出唐見癡給唐毅七吃的藥究竟是什么藥。

大夫說唐毅七是肝火過剩，可唐豐德瞧著這癥狀卻并不像，于是再三逼問，大夫伏地而哭，這才說出實情。

“大少爺饒了小的吧！初給家主診脈，的確是肝火過剩的表現！小的給家主開了藥，可這藥卻是越吃越不對勁，二少爺知道了，就把小的打了一頓……”大夫抽泣了起來，“二少爺讓小的務必治好家主，可家主這病癥小的著實沒有見過！二少爺知道后，就囑咐小的不要這么說出去，以免擾了家主的心神。于是……于是小的就聽二少爺的話，和所有的人都說是肝火的問題……然后私下偷和二少爺商量醫治的法子……”

這大夫嚇得泣不成聲，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唐豐德默默將這已過半百的大夫扶了起來，這大夫原名姓李，在他還小的時候就來了唐家，小時候他有什么風寒熱病，都是這李大夫給治的。見這老人家趴在地上哭，他心里實在不是個滋味。

“您不必哭，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既然您已盡數告訴我，這事便不怪您了。”唐豐德道。

李大夫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臉，道：“我這輩子算是在唐家過下來了，老家主對我恩情不薄，這病我正憂心，多虧二少爺來幫忙……”

“二弟前后在你這里拿了多少藥了？”

“這前后加起來，十份是有了。”

“哦。”唐豐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若是唐見癡瞞著眾人，包括李大夫，將這藥自己偷換成毒藥，那誰也不知道。只要他說這藥是李大夫給的，有人來李大夫這兒對證，兩人的說法自然是一樣的。唐豐德暗暗握緊了拳頭，只恨那時唐見癡將藥全部喝光的時候他沒有攔下！不然這時早就水落石出了！

唐豐德安慰了李大夫好一陣，告訴他以后若有什么問題還會再來詢問。

可惜好景不長。不久之后，唐毅七就病重不醒了。

自從那天被趕出去后，唐豐德不管何時再想去唐毅七那里，門口都有人將他攔下。唐豐德性子清冷，不愿硬闖，想著總有時機能再見到唐毅七，可不過一月的光景，唐毅七的病就加重了。

那時正是冬季，唐豐德挑了個極為寒冷的夜晚，趁著門外看守的人打盹，跳窗溜了進去。唐毅七虛弱的躺在床上，面色蠟黃，雙目緊閉，不過幾月沒見，他看起來竟像瘦了幾十斤一般，皮包骨頭。

唐豐德不忍叫醒他，只慢慢過去，拿起他的手腕，為他把脈。手剛一搭上，唐豐德就知不好了，唐毅七的脈象節律不齊，已極為虛弱。唐豐德雖然懂一點醫術，可只能醫個小病，他把唐毅七的胳膊放進被中，又為他掖好被褥，而后跳窗離開。

唐豐德直奔李大夫那兒去，唐毅七的病素來都是他負責的，想著問問他現在是什么情況。可到了后無論怎么叫門都無人應答，唐豐德心稍急，使大勁把門推開，小院中空無一人，房屋也沒有一處亮著的。

唐豐德心中已覺有些不妙，于是急忙跑到里屋，試探地叫了幾聲“李大夫”，可還是無人應答。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感覺腳下有什么東西擋了一下，于是他蹲下，借著窗外的月光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

是睜著眼的李大夫！

這李大夫的身子已經涼了，一把短匕首正插在他的脖子處，唐豐德摸了摸周圍的地，手上冰涼的粘稠感以及那血腥味讓他不由得一陣惡心。

唐豐德突然心中一陣不安，不顧李大夫的尸首，急忙跑出去。還未到唐毅七的住所，就見唐見癡帶著一行人慌慌張張的也向唐毅七那里跑去，唐見癡身上的衣物還未穿好，半掛在肩膀上。

為了避嫌，唐豐德稍一轉身，藏在了一棵樹后。

還未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又竄出來幾個小廝，打著燈籠往那邊跑。嘴里說著：

“家主怕是不行了，咱們得快點！”

“是不是得叫上三位少爺？”

“我見二少爺已經跑去了，大少爺應該不久到！”

“……”

聽到這話唐豐德心中一驚，也急忙跑去。

不遠處唐遇暮正舉著燈籠找人，這里已是亂糟糟一片，火光燈籠映的周圍樹木都染上了紅黃的色彩，煞是嚇人。他找的也是不耐煩，見到唐豐德跑來，他忙一把拉起他的胳膊：“你怎么才來！爹那里傳了消息，說是快不行了！”

“我知道。”唐豐德反拉住唐遇暮胳膊，帶他一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