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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落烏啼

  • 伽南辭
  • 白心佑
  • 10054字
  • 2022-08-04 12:12:36

京都·賜夢驛

“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找夜天晶了。”小劍靈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鬼知道那邊的小子要睡到什么時候。”

迦南醒了很久了,正在打坐調整呼吸。炎天晶離體造成了靈力上的波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平靜下來。他輕聲說:“他們是要往京都那邊去的,夜天晶的事,我們去就好。”

小劍靈睜圓了大眼睛:“你倒是心大,炎天晶就這么不要了?”

“炎天晶,任其留在彌剎徹妹妹的體內也無妨。”迦南神色稍沉,眉目都難以舒展,“彌剎勿念仍昏迷不醒,拉利得照看她。”

“可是······”

他們倆還沒爭出個結果,就聽得一陣聲響,什么東西從隔壁的屋檐上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到地上,砰地一聲,引起底下眾多路人驚呼。

迦南和小劍靈對視一眼,小劍靈嘴巴都成了一個圓形,迦南跑過去一手推開窗戶,看見路人團團圍住的地上躺著一個人,那人背后,背著一口闊劍。

迦南飛身下樓,推開擁擠的人群,一把將摔落的人抱起,返身就回了客棧。拉利似乎剛醒,看著他抱了個男人回來一頭霧水。迦南顧不上解釋,將他橫放在榻上,讓小劍靈查看他的傷勢。

“傷得不重,但好像脈搏有點混亂。”小劍靈頭疼地皺了皺眉,“這個人并沒有能控制【煉獄之炎】的力量,可能會被反噬掉。”

“把夜天晶取出來他會死。”迦南沉思片刻,還沒想出怎么辦,那人卻睜開眼,迅速拔出身后的巨劍,環顧了室內兩人,滿是警戒。

“真有意思,他們倆真像。”劍靈嬉笑著看看拉利,又看看那人,“都是半身入土,卻憑著劍撐著半條命。”

拉利反應很快地從袖間抽出【卡修索羅】,與那人對峙著。

迦南沒有拔劍,伸手對那人說:“你好,我們沒有惡意,帶你來是想治好你的傷。”

那人不置可否,問了句:“這是哪?”

“賜夢驛,”拉利見迦南示意放下了刀,“京郊。”

“今天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七。”迦南以為他安定下來,邊回答他邊靠近,“前日是中秋。”

“昨日······我應該昨日成親的!”他突然激動起來,猛地推開迦南就沖出屋去,一邊跑一邊叫嚷,“他們一定在等我!”

留下拉利和迦南面面相覷,劍靈皺皺眉:“這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他剛剛是不是說他該昨日成親?”

迦南心知不妙,對拉利說:“這人有些奇怪,我跟上去看看,你照顧一下隔壁,我很快回來。”

拉利松懈下來,坐在床上半躺著點了點頭。

跟了十幾里路,迦南都沒有追上他。他像是逃命一般跑得極快。一直到跑入山林,他徑直背著巨劍闖進一家氣派的府邸,門口還有門童恭迎他。感覺府里有很多人,人聲鼎沸,談笑風生。

這里是寒鐘山。

迦南在門口略有猶豫。這里荒郊野外,府邸卻布置得極為奢華,尤其張燈結彩,門口的燈籠還貼著紅色的喜字。看起來還真像是要成親。

小劍靈歪歪頭:“真是怪事,他還真有個成親的宴會等著他。”

“他掉下屋頂絕非偶然。”迦南很謹慎,“這宴會也實在奇怪,若是昨日成親人不在,賓客不應該散了嗎?”

“也對。”小劍靈看了看府門,“要不······進去看看?”

迦南收起白月,走向大門。門口的童子沒有攔他,反倒像迎客一般向他行禮,還替他整理衣物,其中一個示意要幫他提劍。

劍靈和迦南對視一眼,小劍靈點點頭,迦南將劍交給了童子。他像個賓客一樣進入婚宴大廳,看著道賀的人山人海,有些茫然。

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可思議。人人恭敬有禮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交談著,互相介紹著,都是一派喜慶祥和模樣。

在鑼鼓喧天的賀喜聲中,走出了那個原本應該身背巨劍的男子,他身著紅云紋錦官衣,戴朱紅懸耳官帽,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儼然一個新郎官。

他溫聲道謝,作揖回禮,搞得迦南一時恍惚,是不是認錯了人。

可是新娘一來,迦南就再次覺得不對,這新娘蓋著紅蓋頭,被兩人攙扶著,身形消瘦,柔若無力。那男子迎上去,笑著挽住她的手。

紅蓋頭下,那溫婉女子脖頸慘白,面無人色。迦南一驚,卻見四周賓客如常。新郎官也似毫無所覺,平靜地與她攜手行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之際,賀聲如潮,恭順之言此起彼伏,一雙新人依偎道謝,看上去確實也與尋常夫妻殊無二致。

直到新郎官笑著,掀起新娘子的紅蓋頭。

紅蓋頭下,自脖頸往上,新娘只剩骷髏,剩下的皮肉也都在腐爛剝落,嚇了迦南一跳。但那人平常喜色,抱起那具骸骨,就要進洞房。

迦南越過如山般鼓掌道喜的賓客,攔住喜形于色的新郎。

“她不是······”

迦南話說不完,新郎突然推開他就要帶新娘走。迦南再次伸手拽住他,他怒瞪著迦南,身上的紅衣似乎都在燃燒。

他眼里像燃起了火海的黃昏,讓迦南有了些不好的聯想。

他通體泛光,握著新娘的手始終沒有放松,新娘似乎也被點燃了,身上的腐肉都在火光中恢復了正常的色澤,連顱骨都在燃燒里重新長出血肉,在最后一刻迦南幾乎看清了她的臉,那女子面相純善清雅,嘴唇微啟,若有所語。

但只有短短一刻,下一瞬,她焚燒成灰,新郎仍緊攥的手從灰燼中抖落出一把闊劍來,巨劍周身是赤橙色的光,耀眼奪目,因禮堂起火賓客大亂,四散奔逃。

“為什么,為什么要在今天。”

迦南聽得一臉茫然,但對方毫不講理,揮舞闊劍就要殺了迦南。

沒有白月之完在手,迦南難以對抗盛怒的他,只好在賓客中左右閃躲。他的闊劍落在賓客身上將其劃傷之后,賓客就開始燃燒,在痛苦的嘶吼中化作灰燼,迦南有些分不清,他們本來就是幻覺,還是真的被燒成了灰。

一路被追到院里,迦南才恍然發覺。紅色的緞帶和喜字都變了顏色,像染上血跡又褪了色一般,越來越淺,最后變成了白色,正如祭奠。

那紅蓋頭的女子已經死了,昨日就已經命喪黃泉。只是他哀慟過度將死之時,闊劍不肯放棄他,創造了屬于他的幻境。

正猶豫間,那新郎官已追了出來,闊劍如燃,周身橙紅,劍身泛黑,劍勢霸道直接,大開大合。

迦南被逼到門口,發現大門已被從門外鎖死了,那兩個門童也不知去向。返身已經避讓不及,那闊劍攔住去路,劍氣橫溢,如黑色的火焰帷幕,將迦南包圍。

這一劍躲無可躲,闊劍積聚火焰,從上而下一劍揮就。迦南后仰以避開咽喉,巨劍卻正從胸前劃過,從右上至左下,齊齊劃開迦南衣衫。

本來開膛破肚的局面,迦南卻似毫發無傷,只是劍氣尚在,他看著黑色火焰陷入沉思。

新郎官瞳中赤紅微變,睹見他胸前暴露出的九皇鎧,將闊劍橫置手臂上,銳利的眼神鎖定了迦南咽喉。緊跟的一記橫揮氣勢如虹,劃過的外墻都濺起火花,碎石塊紛紛落地。

迦南心下一凜,正要抬起手臂以阻擋,就聽見一陣接續不斷的飛鏢聲。

六枚梅花鏢破空而來,精準地卡在劍身上不同的位置。只見梅花尾都系有絞銀絲,稍加收束,居然巧妙地遏制住了強橫的劍勢。像是飛鏢卡在了劍身上用得上力的地方,截停了闊劍的走勢。

【梅子黃時雨】。

新郎官和迦南都側過臉去尋飛鏢的主人,在屋頂檐角處赫然跨坐著頭戴黑色頭巾的閔少卿,他左手還上拋著一枚手里劍把玩,右手則牽扯著六根銀線,面無表情地看著底下院里僵持的兩人。

在閔少卿旁邊,身著飛魚服的暮雪靜立著望向迦南,手里的花翎弓都搭好了箭,眼底都是擔憂。

“你為何出手······”迦南問閔少卿,沐蘭家到此必定是為了夜天晶,可閔少卿本無義務要幫他。

“別多事。”閔少卿少見得不耐煩,“自己的劍也不知道收好,讓別人看了心煩。”

說罷,左腳輕勾,綁住劍柄的白月之完被拋下房檐,迦南以【絕塵影】躍起穩穩接過,在落地之前拔劍橫揮,一式【邊南辭生】中的【凈空辭】瞬間撕開黑火屏障,讓迦南得以從中脫身。【凈空辭】整整旋轉一周,將銀線都受到波及而斷裂,新郎官身形不穩,被劍氣擊中,蕩出去撞在門梁上,肩膀都流下絲絲縷縷的血跡。

但新郎官還沒有倒下,他回頭舉起巨劍甩開梅花鏢就要與迦南再戰,冷不丁的一箭卻帶著霞光擊中他持劍的臂膀,推著他連連后退,直接釘在了石墻上昏死過去。

降魔矢。

看新郎官沒了動靜,迦南才放下戒備,抬頭看著屋檐上的兩人,問暮雪:“沐蘭家殺死了彌剎徹?”

暮雪還不及開口,少卿沒好氣地回道:“玨和奕報仇心切殺了彌剎徹,家主她也沒辦法。”

迦南會意地頷首,看向新郎官,道:“這人身負夜天晶,卻新婚之夜被滅了族。【煉獄之炎】以死后焚毀魂魄為代價造出幻境挽留他的生命,方才于幻境中,我睹見了他將娶的那女子。她似有所言,但我未能聽清。”

“名劍也好,天晶也罷,都是身外物。”少卿突然跳下屋檐,從迦南面前緩緩起身,左手還握著腰間繡春刀的刀柄,“擁有的東西多了,確也不見得是好事。”

“少卿!”暮雪喊他意在勸阻,但他的背影仿佛寫著無需多言。

“現在要緊的是取出夜天晶。”少卿看著迦南的臉,堅決地說。“對抗彌剎、東度野兩家,夜天晶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他心智尚未穩定,現在取出來,他會死。”迦南只是定定看著那人被釘在墻上的身影,周遭的火焰變得微弱了許多,他發紅的頭發和體表都恢復了正常的顏色,黑色的長發飄在空中,他緊閉著眼,似在夢里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為夜天晶來帝都的人不計其數。”少卿反駁道,“不取出來他一樣會死,還是說,你只是想獨自帶走夜天晶。”

“我并無此意。”

少卿把手里劍推到右手掌心,指縫間微露鋒芒,說道:“那就還請于家少爺不要干涉為好。”

迦南眼神微動,白月之完散發著寒白色的氣息,燦然如雪。

小劍靈站在迦南肩膀上,對迦南說:“這人怎么感覺挺針對你的,要不然殺了他得了。”

迦南輕輕搖了搖頭。

少卿卻看見了迦南搖頭,當下心氣上涌,黑發帶下的眼睛露出兇光,說:“看來家主救你的恩情你是忘干凈了。”

話音未落,一柄沉重的十字刃從天而降,重重地砸進迦南跟前的地面。刃鋒銳不可當,陷進地面數寸,刃柄后連接著長長的細鎖鏈,另一端連到了墻外看不見的地方。

“少卿。”暮雪語焉不詳。

閔少卿還以為暮雪責備他,轉過頭無奈地說:“不是我,我就嚇唬他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長發的身影高高躍起,銀黑相間,借由鎖鏈翻過外墻,在掠過的瞬間另一把十字刃朝著少卿背后精準地旋轉飛來。

迦南【絕塵影】前踏一步,白月之完的劍尖勾住十字刃角,擋住了突如其來的一擊。

少卿聽見金屬聲碰撞驚覺回頭,出了一身冷汗。只見得十字刃被鏈子拉著折返回去,那長發的身影迅速落地,抽出地上的十字刃就撞向他們,迦南和少卿幾乎同時反應過來,白月之完和繡春刀各自左右擋住了一柄十字刃,但仍被推動得退了幾步。

這時他們才看清,雙手持十字刃的是一個長發清秀的女孩,不過十六歲光景,眼神空洞,神色茫然,穿著黑貂鏤空針織衫,多余的銀色鎖鏈纏起來系在了腿旁,鏈節一直連接到左手中指的指環上,設計精巧,干凈利落。

“彌剎柩魂宗,月無夕。”少卿念著她的名字,右手手里劍出手擲向月無夕瞳孔,后者左手一揚帶起十字刃擊落手里劍,但因此放開了對白月之完的壓制。

“【朝天辭】。”小劍靈出聲提醒,迦南旋即劍氣上揚掀開月無夕,趁她在空中身形一滯時順勢下壓,劍氣震撼地面撕開幾道裂縫,院里頓時飛沙走石。

少卿及時補上一陣【幻雪】,月無夕為躲避【朝天辭】的劍氣將一柄十字刃插在背后的墻上借力旋轉,雪花鏢襲來只好用另一柄十字刃抵擋。

少卿趁機欺近身去,右手拔出腰間另一把刀,以二天一流全力交錯試圖斬殺月無夕。但沒想到在躲避雪花鏢的間隙,月無夕左手一揮將墻上的十字刃扯了下來,橫飛旋轉正正截住少卿的雙刀,十字刃沉重,速度也快,竟生生將近身的少卿壓退了出去幾步,直到退出了繡春刀能揮動的范圍,月無夕才收手,十字刃折返,將雪花鏢悉數撞得粉碎。

三人在院中對峙,月無夕離釘在墻上的新郎官更近。暮雪在屋頂再次拉弓,但少卿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收手,降魔矢極耗靈力,一天之內發動兩次,暮雪會因靈力枯竭而陷入危險。

暮雪看到了少卿的手勢,還是暫且停下了動作,她選擇相信底下她身前的這兩人,會戰勝彌剎家訓練的惡鬼。

月無夕白皙沒有血色的臉,看上去單純無害,但她出手凌厲果斷,猶如根本不需要反應。

小劍靈半蹲在迦南肩頭,認真地說:“這孩子有點邪門,居然能在那個位置立刻想到辦法躲開了【朝天辭】。”

迦南也知道,兩次交手之間,月無夕的動作行云流水,她的殺伐果斷難以預料,出手就力求致命,如果拖下去,恐怕會有危險。

“你帶家主和夜天晶走,我來牽制住她。”

迦南望著一臉沉著的少卿,剛要開口,少卿就緊接著怒喝道:“聽不懂嗎?帶他們走!”

“這家伙還挺仗義,他一心求死,要不成全他?”小劍靈笑得不行。但迦南往前幾步,站在了月無夕正對面的位置,對少卿說:“我先把夜天晶搶過來,你看一下暮雪。”

“誰允許你直呼家主······”少卿臉都紅了,又覺得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還是稍往暮雪的方向靠了靠。

“打算怎么辦?”小劍靈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解開二段封印,我可以替你殺了她哦。”

“不用。”迦南很平淡地回道。

這次迦南先動手,【金獅王嘯】先劍氣震懾住對方,然后【絕塵影】上前想使出【朝天辭】,可在耀眼的金色光芒中月無夕似乎并無不適,她從容避開貫穿的劍氣,任身后墻壁都被打碎倒塌也不慌亂,迦南剛剛到身前,她就十字雙刃交叉壓住白月之完劍尖,不讓迦南劍氣上揚。

只看了一次就···迦南心下又是一驚,使出【凈空辭】旋轉脫困震開十字刃的重壓,轉而反身逆用【庭前雪】。劍鋒一橫,是【邊南辭生】中的第三式【水寒辭】,劍鋒過處結起冰棱,如鯨魚過淺灘留下水漬一般,霜寒驟降,劍意冰涼刺骨。橫揮而過,月無夕已然退離劍尖,且用十字刃交疊護在胸前,但寒意迅速蔓延,十字刃上結起霜花,兩柄十字刃之間被凍得一時粘連在一起難以分開。

機會只有一瞬,少卿揮扇扔出骨針雨,集中在一束撲向月無夕。迦南欲再用【朝天辭】,月無夕在他抬手之前就鬼魅一般悄然閃身,骨針也撲了個空。

好快!迦南再次意外于她的反應速度,她身法不算太過敏捷,但反應甚至可謂超前。他回頭尋找月無夕的身影,卻看到她拉著長長的鎖鏈躍起,朝著暮雪所站的屋檐飛去。

“暮雪!”迦南一邊趕上去一邊大喊,“小心!”

少卿眉頭緊皺,倒攀墻角的柱子踩上房檐擋在暮雪身前,兩把繡春刀在半空中交錯,翻滾到正面時正好朝著月無夕的臉朝兩邊揮刀而分開,如猛獸之牙撕開獵物一般。

迦南也是心切,【絕塵影】全力一踏而起,一劍直指月無夕后心,月無夕此時卻雙手一扯拽緊了銀鏈,身形一側就從迦南的劍鋒邊上滾了過去,然后和迦南在半空中擦肩而過,朝院門的方向墜跌。少卿的【雙牙之咬】最近的時候晃過月無夕眼睫,卻沒能碰到她分毫。

“糟了!”迦南在落在房檐上回頭看的時候就知道出事了,少卿也是面如土色地看著院里的月無夕,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暮雪。

兩把一時分不開的十字刃她都插在了地上,僅憑身體力量高高躍起,她手上其實空無一物。但引得迦南追來,她又以極快反應躲閃,從而折返回去,輕松拔起十字刃,將其分開,隨手丟出一把就飛向釘在墻上的新郎官。

她想要先殺了那人取出天晶,而這個距離無論是少卿還是迦南,都來不及。

眼看十字刃要斜著切開他腹腔,一紅一黃兩道相輔相成的光芒忽然撞進來,從兩側同時擋住十字刃的兩道棱鋒,光芒消散,一個是橙色大羽毛雙披肩的嬉笑男子,另一個是半身披滿紅色細羽毛,雙袖下排滿層層羽毛狀鋒刃的冷面女子,兩人都戴著花色羽毛的頭冠,像來自某種神圣的部落。

“天兵衛,鳳與凰,為什么······”少卿在沐蘭府上時就聽聞沐蘭陵照攜天兵衛負氣離府,還以為短時間內不會插手沐蘭家的事。

暮雪卻是欣慰地一笑,自陵照那日現出鏡湖中沐蘭家徽,她就明白哥哥并非真的棄她而去。從前幼時他們偶有爭吵,那是約定好和好的暗號。

“天兵衛來遲了,暮雪大人受驚。”橙色的鳳嘴角輕輕上揚,卻沒有不敬的意思,手中橙金色的羽盾上沿有鋸齒,牢牢卡住了十字刃。而凰格起小臂,細密的羽刃和十字刃碰撞出持續燦麗的火花,她面容傲然,不屑地盯著面無表情的月無夕。兩人就攔在昏迷不醒的新郎官和月無夕之間。

“這里就交給固若金湯的我吧,還請家主你們先帶著夜天晶離開,有貴重物品在旁邊難免分心。”鳳單手架盾,另一只手拔出箭,提起新郎官就拋向側面的少卿。十字刃幾乎如影隨形,月無夕從盾上抽出刃鋒就拋擲過去,但鳳從懷里掏出兩枚羽毛,扔出去很快追上了十字刃,將其打歪擊落下來。

“那個詞不是這么用的。”凰冷冷評價道。

少卿穩穩接住了那新郎官,看了眼暮雪。暮雪點了點頭,少卿就躍上屋頂,和暮雪撤離了這個地方。

“天兵衛只有鳳凰兩人,鳳能使羽毛堅不可摧,凰能號令百鳥,都實力不俗。”小劍靈對迦南說,“要不我們也撤了吧,先護著夜天晶離開京都要緊。”

迦南聞言收劍回鞘,向天兵衛的兩位致禮,然后跟上了少卿和暮雪的步伐。

“喲,這小鬼頭還很有禮貌。”鳳對著迦南離開的背影回了個致敬的手勢,“怪不得家主對他這么好。”

“少廢話。”凰的手臂被十字刃壓得有點后移,顯然有些吃力。

鳳嘖嘖感嘆:“你要是用家主對他那種態度對我的話該有多可愛啊寶貝,衣不解帶地照顧,一刻也不舍得把眼睛移開······”

“你不知道,那天我看見陵照將軍聽說這事后氣得七竅生煙,即使是他以前受傷回府,家主可都沒有寸步不離地守著啊······”

“好了好了你別踩我了,我知道了。”

鳳用盾角嵌入凰的手臂和十字刃之間,替她承擔了十字刃的壓力。月無夕揚手將落在地上那把刃甩了過來,鳳的披肩忽然立了起來擋住了橫飛的十字刃。鳳看向月無夕的眼神里多了些不和善,說:“這可不是小女生見到我這種帥哥應該有的反應。”

“這個詞也不是這么用的。”

凰終于抽出手來,拇指和食指捏住,接著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只聽得云中振翅,撲下來一只巨大的鳥,陰影瞬間籠罩了月無夕。

“寶貝你真不可愛,你們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歡玩這么大的······”

看到凰充滿殺氣的眼神,鳳才悻悻收住話頭,小聲補了句:“這么大的······飛禽。”

巨大的云鷹雙爪落地震起煙塵,但月無夕早已抽刃脫身,在鷹爪落地時還順勢用十字刃在鷹爪上劃了一道傷口,云鷹吃痛驚叫再度展翅,月無夕的十字刃已舉起來要再傷它翅膀。

可她舉起來又放下,擋住了鳳攻向她腳踝的三枚金色羽毛。

“不可能吧,那是視野盲區啊。”鳳大為不解,云鷹遮擋視線,這金羽毛又比尋常羽毛速度快,按理說不該躲得開,她剛剛明明就已經準備要揮刃傷云鷹的翅膀了啊。

“她不靠感官反應。”凰終是發現端倪,“她靠肌體本能。”

無論是視覺還是聽覺,味覺、嗅覺還是觸覺,反應都需要時間,可是月無夕躲避攻擊的方式,都是在攻擊靠近而又沒到達的時候做出的即時反應,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動作,仿佛本能。

“得受多少傷才能有這樣的本能啊。”鳳語帶不太誠懇的惋惜,“不過靠意識估計是靠不住,這小姑娘一看就不太聰明。”

凰口哨音調驟變,群鳥從寒鐘山里紛紛飛來,烏雀鷹隼成群結隊,像深海魚群一般襲來,云鷹猛地一腳踩下,月無夕把十字刃抬過頭頂抵擋,但被壓制在了原地,后方的群鳥接踵而至。

“在山里遇到你,她真是不幸。”鳳低頭故作可惜狀。眼看群鳥把月無夕吞噬,黑壓壓的鳥群中血光交錯,最后云鷹的腳也落了地。

凰的臉色卻很冷。

【百鳥爭鳴】之中,月無夕的銀鏈撞飛出來,十字刃旋轉著切割著群鳥,血花四濺。她于鳥群中跳出來,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撕開許多口子,破破爛爛地搭在身上,血濺在她臉上,看起來她的眼神越發空洞呆滯。

“這······孩子身材真是貧乏,”鳳明明目不轉睛,還一邊訕笑著說,“一看就營養不良,沒啥好看的······”

凰揮手,云鷹騰空而起掠過她身側,她翻身躍上云鷹的背脊,抓住云鷹的肩膀。駕馭著云鷹,凰直沖云霄又翻轉過來垂直落下,鷹爪如雷霆萬鈞強壓月無夕,月無夕身法難以避開這天崩地裂的一擊,只好一邊朝天上扔出十字刃一邊把另一把十字刃扔向對面的墻,準備好把自己拉過去。

云鷹有凰的指引變得靈敏很多,微收羽翼就避開了刃鋒。而月無夕拉動鎖鏈往墻邊飛去時,鳳不慌不忙將羽盾架在她的飛行途徑上等待,靠著羽盾一臉燦爛的笑容。

“喔歐,此路不通。”

沒想到的是月無夕左手一扯,天上的十字刃倒轉著飛下來,鳳立起披肩擋住的同時,原本插在墻上的十字刃居然也飛回來,悄無聲息地鉆了披肩下的空子,扎進了鳳的身側。

“鳳!”凰令云鷹變了方向落下,月無夕在羽盾上狠狠撞了一下,口吐鮮血,但卻仍將鳳披肩上的十字刃上翻回手,在云鷹從身邊滑行而過時順勢斬斷了它的一只爪子。

云鷹痛得斜著摔倒,凰從鷹背上滾落下來,單翼撲閃著艱難地跑到鳳身邊。十字刃狠狠從側面扎進了身體,即使有硬化的羽衣保護,鳳仍然傷得不輕。

“該死,我就說小姑娘最棘手了,我拿小姑娘一點辦法都沒有。”鳳盡量笑得輕松一點,扶起因跌倒而行動不便的凰,示意她自己沒事,鳳自己伸手拔出了十字刃,血濺射一陣,都染紅了橙黃色的羽衣。

“寶貝,你的大鳥好像要不行了。”

凰咬著嘴唇說:“云鷹死了可以再養。”

“我死了你可怎么辦呀,是吧。哈哈哈。”鳳好像高興得有點過頭,差點笑岔氣。“果然還是寶貝你對我最好。”

鳳伸手握住凰的手,平放到前方,兩只手掌交疊,云鷹忍痛高高飛起,然后在空中自行旋轉。隨著它旋轉,翅膀上的羽毛紛紛掉落,籠罩覆蓋整個院子,鳳用力與凰十指相扣,羽毛瞬間變重,如同劍雨一般傾瀉而下,沉重尖銳的羽毛擊穿了屋檐,打破了瓦片和木梁,整個府樓在羽毛雨中打碎倒塌,化為廢墟。

而鳳的披肩和凰的單翼都展于上方,正好接起來,形成一個像傘一般的弧面,把緊緊相擁湊在一起的二人保護在其下。

月無夕將十字刃收回,疊在一起,竟然可以組合成一柄八刃輪,她舉起刃輪,雙手旋轉著,刃輪獵獵生風,將落下來的羽毛打碎彈開。可是也仍有羽毛在劃過時割破了她的手臂,留下深深淺淺的傷痕。

羽毛落盡,云鷹終于跌落天際,在府中心震落大地,激起塵灰。月無夕及時幾步踏遠躲開,微微喘息著最后看了一眼收翅的鳳和凰,然后轉身跳入了山林。

“對不起啊寶貝,要是現在你一個人的話,應該還能留住她吧。”鳳遺憾地捂著腰,被凰扶著坐下療傷。

“誰叫你總是出幺蛾子。”凰從背上單翼扯下一片長長的斑斕羽毛給鳳包扎,語氣里并無責怪。“以后給我先保護好自己。”

“知道啦。”鳳笑容和煦,趁她不注意偷吻了一下她皺起的額頭。

寒鐘山深處

少卿抱著夜天晶的宿主,一臉生無可戀地走在暮雪和迦南后面。

“我們現在去哪?”暮雪居然在問迦南的意見,少卿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先去賜夢驛歇歇腳吧,夜天晶太過招搖,得想辦法控制住它散播的能量波動。”迦南聲音很輕,他其實想到了辦法,但暫時還不想說出來。

“好。”暮雪回應也輕,但很堅定,就好像問了句天氣問到了天晴一般安心。

少卿抱著人的手臂都在抖,他感覺腦袋里的脈搏都快跳炸了。

但走著走著,迦南率先停下了腳步。導致少卿冷不防撞上了他的背差點摔倒。

少卿剛要罵,就聽見暮雪問:“是誰來了?”

迦南緊握住白月之完拔劍出鞘,小劍靈坐在他肩頭挑挑眉,看向前方那個獸衣袍子戴獅子頭帽的人緩緩轉過身來,他身后單膝跪著一個雙手呈劍戴面罩的護衛,跟那日秋荷宴上一樣。

東度野帝軒。

“當日你以【庭前雪】勝過幕天澤的【十字斬】,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帝軒從護衛手中拔出劍刃,那柄劍周身漆黑如墨,泛著跳動的寒光。是東侯當年黑白雙劍的另一把,名為【黑月之終】。

暮雪反手拿出背后的梓山之弓,剛剛搭箭引弦,帝軒就將黑月之終插在了地上。黑色的劍氣沿著地面撕開的裂縫迅速延伸,直接從暮雪和迦南中間穿過,然后從這一道貫穿裂縫中涌起,直沖云霄,如一面拔地而起的黑色天幕,劍氣一時凝聚不散,將暮雪和少卿分隔在了迦南和他之外。

“你也不希望別人打擾吧,”帝軒提劍輕輕走上前來,“哥哥。”

暮雪的視線被劍氣遮擋,像隔著一道墻,少卿默默將夜天晶宿主放在地上,然后拿出了骨扇。

那個護衛此刻卻突然出現在少卿身后,驚得少卿猛地睜大雙眼,來不及回頭就聽見他拔刀聲,緊接著一道紫色霞光從耳邊險險擦過,護衛的拔刀斬被打斷,還被箭射中手掌倒退了數米。

少卿瞥見暮雪,喘著氣一副即將脫力的樣子,趕忙跑過來把她扶住。一邊還警惕地盯著那護衛,對方似傷得不輕,將箭簇拔出來,順手纏上了原本就綁在手臂上的膠布,沒有再急于出手。

現在夜天晶的宿主就在他們中間的地上,那護衛做了個手勢。

不好!少卿察覺到他手勢終了周圍逐漸密集靠近的人影,從樹林里冒出了許多跟他一樣穿著的人,密密麻麻影影綽綽,圍成半圓將他們包圍。

那護衛反而跳上背后古樹的枝干隔岸觀火,其余人涌上來,從各個方向攻向少卿。

少卿揮出骨針,對方的人有些中針停下了腳步,但過半的人還是靈活地躲開了針雨,欺近了身。

少卿拔出腰間雙刀架住數人的劍,長刀一轉【雙牙之咬】割斷幾人咽喉,再使出一招【一衣帶水】刀光輪轉一周擋開側面朝著暮雪襲來的刀劍。二天一流本就極耗費體力,少卿在暮雪身前輾轉守護不停出招,使盡了渾身解數。

但耐不住對方人數眾多,逐漸少卿身上開始有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口。少卿也明白這樣下去就快要不行了,暮雪雖未昏迷,但已經力竭,她在少卿身后連站都快站不穩,只有望著少卿的背影那雙眼底滿是柔光。

對方攻勢漸歇的當口,她扯了扯少卿的衣角。

“用煙玉走吧,你快走。”

少卿回頭驚奇地看著她,看到了她眼里隱約閃爍的光,大笑,笑得好像身上的傷口都不疼了,破爛的衣裳上沾的不是他自己的血一樣。

“我跟二爺承諾了要護你周全,當然,不做出承諾我也會這么做的。在你面前用煙玉自己逃走什么的,也太丟臉了。”

“本來打算用來決斗的,明明剛剛才看見他用【金獅王嘯】。”少卿略感遺憾地撇撇嘴角笑了,“看來沒機會分勝負了,這樣也好,不至于在你面前輸得太難看。”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一輩子也追不上他,也罷,既然他還活著,就讓他陪在你左右吧。不過,我說過,會讓你看到,我也可以像他一樣耀眼,我說到做到。”

“這一招,叫做【千山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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