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很快就結(jié)束了。

一方是早有埋伏，裝備精良，久經(jīng)沙場的百戰(zhàn)精兵。

另一方則是完全不知情，毫無防備。

如此巨大的差距，實在算不上是什么戰(zhàn)斗，只是單方面的殺戮罷了。

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尸體，被射的跟馬蜂窩一樣的馬車，滿地的鮮血流淌而出，染紅了地面。

看著下方的慘狀，早已是久經(jīng)沙場見慣生死的黃經(jīng)綸，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強。

一點反抗都沒有！

這哪里像是要投敵賣國的作風？

無論怎么看，這些人都像是來送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是，將軍。”

黃經(jīng)綸站在血泊之中，四下打量著，臉色凝沉如水，看不出半點喜色，他的態(tài)度直接影響到了手下的士兵。

人人神情肅然。

他看著停在血泊之中的馬車，只覺得兩腳似有千斤重，一步也邁不開。

這時，四處去查看的士兵回來匯報。

“將軍，情況有點不對，這些人身上手上都沒有任何訓練過的痕跡，看起來像是平民。”

平民！

黃經(jīng)綸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仿佛看到黑暗深沉的陰影已經(jīng)籠罩在了他的頭上。

“有活口嗎？”他的聲音略有些嘶啞。

“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

他點點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了扎滿箭矢的馬車，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也許，這里能解開他的疑問。

伸手撥開馬車上的簾子，雖然有了心里準備，但映入眼中的場景還是讓他的心沉了下去。

馬車里的是兩個女子。

一大一小，面容有相似之處，看起來像是母女，小一點女孩子被死死的抱在懷里。

兩人身上都扎著不少穿壁而入的箭矢，滿地的鮮血。

從兩人的姿勢來看，在災難突然降臨的那一刻，母親選擇了保護自己的女兒。

但遺憾的是，有一支箭牢牢的扎在了小女孩脖子上。

這樣的傷勢，神仙難救。

而那位母親，也已經(jīng)氣絕身亡，殘留在臉上的是驚恐，擔憂，不舍，還有憤慨。

黃經(jīng)綸怔怔的看著車里。

他的眼神中滿是迷茫，大腦一片空白，捏著簾子的手不住的輕輕顫抖著，嗓子里有‘嗬嗬’的聲音發(fā)出。

這一幕，給他的沖擊太大了。

他從小在世家長大，雖然家世有些沒落，但這并不影響他接受正統(tǒng)的教育，反而因為黃燦的重視，學到的更多。

但同時因為生活環(huán)境的緣故，養(yǎng)成了一副理想化的性格。

最終，在內(nèi)心的理想和父親的要求發(fā)生激烈對抗的時候，他遵從了自己的內(nèi)心。

果斷離家，來到了北境參軍。

身懷理想報家國，這是他內(nèi)心最真實的寫照。

這些年，雖然殺人無數(shù)，但他堅信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是為了紫金王朝，是為了保護身后的百姓。

這個信念支撐著他走過了八年的血雨腥風，走到了今天。

可在這一刻，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堅持，染上了無辜者的鮮血，他的心崩潰了。

不知過了多久。

黃經(jīng)綸慢慢的回過神來，眼中的迷茫逐漸的消退。

“黃鐵。”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

“將軍，您……，您沒事吧？”黃鐵擔憂的看著自家將軍，這樣的神色他是第一次看到。

“地圖。”黃經(jīng)綸并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黃鐵不敢怠慢，伸手從懷里抽出來了一卷羊皮，雙手遞了過來，擔憂道：“將軍……”

黃經(jīng)綸伸手接過，兩手一拉，拉開了羊皮卷，上面畫著的是很多扭扭曲曲的線條，簡陋至極。

看了片刻，他轉(zhuǎn)頭問道：“通往烏樺國的道路除了這里，還是有什么地方？”

黃鐵趕忙答道：“將軍，就只有這一條路。”

“你確定？”黃經(jīng)綸淡淡的問道。

“確定，除了這條道，周圍都是山。”

“都是山？”黃經(jīng)綸默念著這三個字，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轉(zhuǎn)頭看著手上的羊皮地圖，視線來回掃動，最后落到了玉云山上，這是距離烏樺國直線距離最近的一座山。

也是最靠近這條路的山。

“玉云山？！呵呵……”

黃經(jīng)綸垂下眼簾，遮住了眼神中的猙獰殺機，吩咐道：“黃鐵，你帶人打掃戰(zhàn)場，將他們……”

他沉默了一下，接著說道：“找個地方，將他們暫且安葬，然后你率隊回返大營，將這里的情況稟告給大將軍。”

黃鐵一愣，問道：“將軍，那你呢？”

“我？呵，我去給他們討回公道。”

“將軍，不可，您一個人太危險了。”黃鐵急了。

今天這件事雖然誤傷了無辜，但他們是按照情報來的，并沒有任何越軌之處，就算是大將軍問責，也就是個失察之罪。

憑借大將軍的厚愛，不過是象征性的懲罰罷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沒事。

“不，這是我的錯，是我犯下的罪孽。”

“將軍，您……”

“黃鐵聽令，打掃完戰(zhàn)場自行回營，不得有誤。”

“是，末將領命。”黃鐵萬分的不甘心，但軍令如山倒，又豈是他可以相抗的。

黃經(jīng)綸抬頭看看天色。

太陽已經(jīng)逐漸的開始西下了，天空的云層都被染成了紅色。

赤紅如血！

今日當殺人！

…………

與此同時。

玉云山中，正有一行十數(shù)人在山道上跋涉。

這幫人個個精明強悍，透著一股久經(jīng)訓練的氣息，他們是烏樺國的人，這次奉命來接應信使。

至于信使，隊伍中間那個細皮嫩肉的就是了。

一行人在蜿蜒陡峭的山道上，默默攀登著，沒有一個人說話，就算是被護在中間的信使，也強自忍耐著。

不管多累都不發(fā)一言，只是咬著牙跟著隊伍，絲毫不敢放松。

一直堅持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領頭的一個魁梧漢子舉手示意，隊伍才停了下來。

杜越澤見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氣喘如牛。

他早就堅持不住了，他雖然是烏樺國的人，但只是個商人罷了，并沒有經(jīng)受過任何的訓練。

要論體力，哪里能和這些人比。

如此難走的山路，長時間的跋涉，簡直差點要了他的命，根本不需要看，他就知道自己的腳怕是快廢了。

一陣陣的難言的劇痛傳來，疼的他滿頭大汗。

“嘶……”

領頭的漢子，轉(zhuǎn)頭看他一眼，吩咐道：“王和，帶幾個人查探下附近有沒有危險，看看有沒有適合休息的地方。”

“是，將軍。”

“章同齊，帶人去找找食物和水源，注意觀察。”

“是，將軍。”

“劉景，帶人警戒。”

“是，將軍。”

眾人一哄而散，各自領命去了。

領頭漢子沉默了片刻，走到了杜越澤身邊，蹲了下來，隨手遞過來一個小瓷瓶。

“把這個藥灑在傷處，可以止痛。”

杜越澤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急忙感激道：“多謝秦將軍。”

“嗯。”秦翰點點頭，起身走到了一旁。

杜越澤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好可怕，然后他聽到了一句話。

“你不錯。”

他豁然抬頭，卻發(fā)現(xiàn)秦翰已經(jīng)走遠了。

納尼？

秦將軍夸我了？

一時間，杜越澤如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