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白日里公孫澤自由了許多，再不用找什么借口出去見周映雪，因為現在全府甚至全城的人都知道，周映雪是他公孫澤的人，而且過不久，就要正式進門了。

慕容瑤原來一直知道一句話：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可是白天想想人難道也不行嗎？聽到春兒說的從門房那兒傳來的消息，慕容瑤很有些驚訝，她那個至今還未曾定下婆家的妹妹，上門來拜訪她了。

對于慕容雪在這個時候到將軍府來拜訪她，慕容瑤絕對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這個跟她不甚親近的妹妹是想要來關心她，安慰她才特地走這一遭的。只是她來這府里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慕容瑤思考了一會兒，沒能得出答案來。隨后便放下了，反正為什么，她總是會說的，她又何必猜測。

很快，慕容雪就跟在冬兒身后進了慕容瑤和公孫澤住的院子。因為是慕容瑤的妹妹，又是尷尬的年紀，所以慕容瑤不可能在客廳見她。雖然不愿意，還是讓冬兒把她帶到了房里。

慕容瑤今日著一身白色的束腰襦裙，襦裙上繡了些粉色的桃花，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有種嬌俏之感。發型么，只是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垂掛髻，兩邊的環狀掛髻上各墜了一朵綠色的珠花，掛髻下面系了一條粉絲的絲帶，垂在脖頸間，行走間隨風飄動，到似有了些靈性。

慕容雪步履輕盈地走進了房里，施施然給慕容瑤行了個禮。“姐姐安好，妹妹來看您了。”

等到她行完禮之后，慕容瑤才笑著說：“一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氣。春兒，給雪妹妹上杯好茶，我嫁來公孫府這么些年，妹妹可以頭一遭來我這兒呢！”

“姐姐可是怪責妹妹，這么多年都沒來看您。其實我也是想來的，只是，平日在家，母親總是催促妹妹學習這個，溫習那個的，妹妹著實沒有多少空閑時間。”

“哦，那么，妹妹今日來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呢？”慕容瑤并不想跟這個表面親近，實際不甚熟悉的同父異母的妹妹說那么多廢話，只希望她說話能開門見山點，不要總是繞彎子。她現在身子不好，這些不必要的‘應酬’還是能省則省的好。慕容瑤覺得自己能見她，都已經給了十足的面子了。

“是……”慕容雪好似有些猶豫，而后突然岔開了話題：“姐夫今日不在嗎？”

“你姐夫他，出門會友去了。”慕容瑤順口說了這么個敷衍的答案。

卻不想，慕容雪聽到這個，突然激動起來：“姐姐莫要欺騙妹妹，便是妹妹極少出門，最近卻也聽說了。姐夫出門根本不是去會友，是去會那姓周的狐媚子去了。不是妹妹說姐姐，您也太沒用了些，都嫁予姐夫五年多了，怎么還未籠絡住姐夫的心，連子嗣都被那門外的狐貍精給搶了先。”

慕容瑤聽到這兒，有些怒極反笑，“妹妹既然稱呼我姐姐，稱呼將軍姐夫，便該做好自己的本分。我與將軍之間的事，還輪不到妹妹你來置喙。”繼母真是好教養，妹妹都能上門來指責姐姐無用了。

“我也是關心姐姐。”慕容雪有些委屈地說。

“你的關心我收到了，不過并不想接受。若是沒有旁的事，妹妹還是回去吧。姐姐最近心情不好，身體也不適，想要休息了。”正要開口讓春兒送客，慕容雪又開了口。

“姐姐且慢，雪兒還有話要說。”

“哦~既然有話，那便快說吧。姐姐洗耳恭聽了。”

“實不相瞞，今日妹妹來，是娘親的意思。娘親的意思是，姐姐去和姐夫說一說，讓妹妹也進府里來服侍姐夫。”而后滿是期待地看著慕容瑤。

慕容瑤語帶輕佻地問道：“妹妹你也想進將軍府？哦，不對，是娘親她也希望妹妹你進將軍府來？服侍你姐夫？以什么身份，妾侍嗎？”

慕容雪聽到慕容瑤沒有答應她的提議，反而說了那一通似罵非罵的話，有些不高興了：“姐姐怎可如此侮辱于我，我再怎么說，也是官家小姐，怎么可以為妾。姐姐是將軍正妻，我本就是你的妹妹，我便委屈一些，給將軍做個平妻就是。姐姐不會生養，妹妹愿意替姐姐生個將軍的孩子。在這府里，只要咱們姐妹同心，那周狐貍精很快便會失寵的。姐姐覺得如何？”說到替公孫澤生個孩子的時候，慕容雪露出了嬌羞的神情。

聽完慕容雪的一席話，慕容瑤突然突然覺得無話可說。繼母和妹妹想要高嫁的心情她是理解的，畢竟是女子一輩子的事，可是，想嫁給她的丈夫，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什么替她生孩子，她身邊的這些親人，朋友，怎么總是想在這方面替她分憂，真是勞神又勞身，莫不是要她慕容瑤三拜九叩地跪謝她們的厚愛？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姐姐勸你還是別想了。周映雪能進門，那是她的本事，你若是想要進公孫府的門，不需要求到我面前來，妹妹你可以自己去找公孫澤說明。他若愿意接受你的自薦枕席，我必然不會反對。可是要讓我去說，我慕容瑤可丟不起這樣的人。我的意思，妹妹聽明白了的話，就請便吧，春兒，送雪兒妹妹出門。”

“姐姐，你怎么這么不識好人心。母親和妹妹我也是為了你考慮。這事由你去說，將軍才會領你的情……”

慕容瑤不耐煩地揮揮手：“春兒，送客。”

慕容雪走的時候還抽噎不止，好似在慕容瑤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慕容瑤捏了捏自己因強顏歡笑而有些酸痛的臉頰，盯著面前的茶杯，出了神。

春兒送完慕容雪，進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好似被茶水的熱氣氤氳了雙眼的慕容瑤。在門口站了許久，春兒才緩緩地輕輕地開了口：“小姐……”

慕容瑤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又想扯開嘴角，而后想到面前站著的是春兒，便什么表情也沒有改變。“春兒你回來啦！坐一會兒吧。前些日子夏兒已經嫁了人，冬兒的婚事也有了些眉目，春兒你呢？是怎么想的。”

“春兒不想嫁人，只想陪著小姐。還有……小少爺。”

“哪有不想嫁人的女子，你不要看著你家姑爺不是個好的，就覺得天下男子皆薄幸了。秋兒的夫君不是就對她很好嗎？現在看著夏兒和冬兒的也都不錯。你年齡一年比一年大，我總不能耽誤了你。按我的意思，你的身契，我也還給你，再給你陪一些嫁妝，那些個管事里，你若是有中意的，就告訴我，我給你做主。等姑爺娶了周映雪，你家小姐我就準備搬到莊子上去了。我總有孩子陪著的，不會寂寞，沒有春兒你，也是可以過日子的。”

“可是春兒離不開小姐，春兒從小就跟在小姐身邊，已經習慣了。”

“這世上，誰離了誰，都是可以過的。或許剛開始，春兒你會不習慣，久了也就好了。我可不想，等春兒哪日醒過神來，因為這事，跟我起了嫌隙。”

“小姐，我怎么會……”

“春兒，人的想法是會變的，我原來想著，要跟公孫澤好好過一輩子，幸福地……現在卻想著怎么才能更干脆利落地離開他。這前后，不過五年罷了。你再看我那妹妹，早些年，她又哪里能有這些盤算？”

“雪兒小姐和夫人是過分了些，明明姑爺是小姐的相公，周映雪的存在已經很讓小姐傷心了，她們卻還想再來分一杯羹。”

“反正這事，我是不會管的。她們想鬧騰，就讓她們鬧騰去。公孫澤雖然有了周映雪，也不代表他就是個來者不拒的。再說，周映雪的家世，可比慕容家好多了。周映雪也不是個善茬，哪里能容忍再多一個女子，來搶公孫澤的寵愛。言歸正傳，春兒你還是想想，你想將終生托付給什么樣的人，一定要看準了，不要像你家小姐我這樣，看錯了人，一輩子便也只能這樣過了。”

“小姐……”

“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慕容雪那日來找慕容瑤的事，她提的那個建議，就像是扔到了水里的石子，雖然初時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過一段時間后，水面還是平靜如初。

若慕容瑤和公孫澤的婚姻是片平靜的水域，慕容雪就是個不留痕的小石子，周映雪則是不停落下的雨滴。慕容瑤可以拒絕慕容雪，因為她的夫君還未看上她，甚至不認識她。慕容瑤不能拒絕周映雪，因為周映雪認識她夫君的時間，甚至比她還要長。而且，她的夫君對周映雪是有意的。不過只要是男子，誰又能拒絕周映雪這樣容貌上佳的女子呢，周映雪能走到公孫澤心里，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

在周映雪進門之前的那段時間里，慕容瑤因為早晨有些孕吐反應，因而身子越發不好起來，丫鬟們，公孫澤，和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以為慕容瑤不過是因為脾胃有問題，所以才胃口不好的，看著病怏怏的。夏日里這些癥狀其實也很普遍，因為沒有引起太大的懷疑。再則，這位將軍夫人一向是以無子相著稱的，任誰也不會想到，她這偶爾的嘔吐癥狀是因為有了喜。

慕容瑤被孩子折磨地吃不下，睡不香，還渾身無力，于是便順勢假裝身體不適，經常召姚大夫來公孫府上看診，自然來的都是上官颯。本來按照常理來說，慕容瑤這樣做對自己的名聲是有礙的。

因為她這病，生的不是時候。倒很有些裝病的嫌疑了。

京城里的人只會覺得慕容瑤是個不能容人的，妒忌心強的妒婦，而反襯下來，倒顯得將軍府仁慈，因為他們及時給她請了大夫。

上官颯那日從將軍府里出去之后，鬼使神差地去打聽了一下將軍府最近的消息。而后得知了周映雪和公孫澤的女干情，隨后一次的看診，他便不客氣地跟慕容瑤說：“你這女人，丑一點就算了，怎么還這么傻，你的那個夫君都在外面有女人了，孩子都快生出來了，你怎么還沉得住氣，一聲不吭的。你難道沒有告訴你那夫君，你也有了身孕了嗎？”

“怎么連你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知道這事了。是啊，他不但有了別的女人，那個女兒還有了他的孩子，我卻一直被蒙在鼓里。現在，她快要進門了，我才知道事實。至于孩子，我考慮了很久，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因為我不想再待在這府里了。”

“真的？”上官颯此刻慶幸自己帶著人皮面具，若是以他本來的面目，想來他臉上的驚喜表情絕對是藏不住的了。很快上官颯把那份欣喜壓在了心底：“你總算想通了，我早就跟你說過，長得好看的男子都是不可靠的。看著我干嘛，我雖然長得好看，可是我很可靠。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你畢竟是公孫將軍的正妻，除了和離，除了一紙休書，你還有正當出府的理由嗎？”

“自然是有的，我最近身體不適，不是嗎？相信姚大夫你是能替我證明的。我若是在府上，萬一不慎，將這會致人虛弱的病癥傳給了懷有身孕的周映雪，影響了公孫府的嫡長孫，也不知道婆婆要怎么著急呢？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