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游君山
- 地雷king
- 5105字
- 2019-10-03 21:17:43
甄姨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便讓葉子帶著他們回了草堂,而無心則與甄姨一同走了。
路旁樹木雖然依舊繁茂,但葉子已經有些發黃,路上還有些落葉,微風吹拂已有些許寒意。
無心跟在甄姨身后,兩人走在林間小路上,都沒有急迫于交流。
一直走到一面巨大的湖泊處才停下,湖面平靜的像面鏡子,湖周圍皆是松柏樹木,葉子常綠,若不是站在湖旁,還真是感覺不到竟是如此寒冷,一如寒冬臘月。無心能感覺到,那陣陣寒意皆是從湖中來。
無心覺得有些冷,不禁縮了縮脖子,甄姨看著她,笑著把一件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的斗篷披到了無心身上,隨后看著湖面說到:“這里是永冬湖。這湖水常年冰冷卻從不結冰,倒也是昆侖奇景之一。這里一般沒什么人來,所以足夠安靜。”
無心:“看來是因為這里太冷了,沒人愿意來。”
甄姨卻是搖頭:“這湖水可是上好的療傷佳品,甚至還有助于提升修為,要是可以,他們早就擠破了腦袋也要來了,他們不能來是因為這里天生的禁制,能來這里的除了能夠隱藏自己修為的仙界大能,便是沒有絲毫修為的普通人。”說著,甄姨幫著無心緊了緊斗篷“好了,你不是說有事情要問我嗎?現在便問吧。”
無心想了想,說到:“其實,我一直想問,關于涂山……”
甄姨嘆氣:“我就是想與你說說涂山,我看著她長大,她對我而言,更像是親生女兒。”說著,甄姨向前走去,無心跟上,發現在不遠處幾棵松樹之間有一個小亭子,亭子里石桌石凳很齊全。
見甄姨坐下,無心也坐下,但是石凳太涼,就算把斗篷下擺折了兩折墊在身下依舊冰的無心難受,索性便站著聽。
“涂山天性頑皮,總是四處搗亂,把昆侖搞得雞飛狗跳的,一點都沒有一個小姑娘的樣子,索性前門主對涂山很好,沒怎么責怪過她。”
剛入春,積雪未化,樹也光禿禿的,明明還是穿著夾襖,毛裘衣的時候,而七歲的涂山滿滿只穿著一身單衣,一手抓著一把劍,頭上身上都是鳥毛,滿山頭的跑,身后還跟著一群昆侖弟子,一邊追一邊喊:“涂山滿滿,你這個死丫頭,把我的法寶還給我。”
“你敢燒我的胡子,我今日便要替門主管教管教你。”
“你居然拔光了我家小安安的毛,我要你殺了你。”
七歲的涂山不慌不忙,還轉身做了鬼臉嘲諷他們。
一路跑到三問閣,涂山迎面撞上了剛出來的昆侖門主,追著涂山的一眾人等看到門主,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面面相覷。
涂山見到師父,便開始抱著師父的大腿開始哭訴自己如何如何被欺負,聽的一眾人心里氣憤,又見門主老人家把涂山抱起來,還把身上的兔絨披風披到涂山身上,眾人心中更是氣憤,有一人忍不住,說到:“門主,今日涂山又惹了事,您難道不給我們這些弟子們評評理嗎?”
門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思考了一下,面似嚴肅道:“既然如此,那就罰滿滿今日把太清無上心法抄寫一百遍。”
涂山聽著不愿意了,說到:“不要,手疼。”
門主又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說到:“那就五十遍。”
涂山撇嘴:“不要。”
門主佯裝生氣道:“十遍,不能再少了。”
涂山不情愿的說道:“好吧”
旁邊聽著的眾人更是不情愿,尤其是那出頭之人,臉色黑的不行,那人也是個急脾氣,氣憤道:“門主,您如此包庇這個妖女,便不怕昆侖上千弟子不滿嗎?”
門主:“你現在不就不滿嗎,你看我怕了嗎?”
那弟子反駁到:“門主,你可見哪個做質子做的這么舒服的,您看那人間諸國之間送質子,那質子到敵國都是最好也是軟禁,沒將那妖女軟禁已經是恩賜了,那妖女還搞得昆侖日日不得安生,這又是個什么道理。”
門主也不氣,笑道:“這世間可以主宰世間萬物生死自由的,只有神,可惜,千萬年前神隱之世后,這世間早就沒有神了。而你,既管不了天,也管不了地,那當然,也管不了我。老辦法,你們去找我師弟,叫他給你們復原便是。”
門主抱著小涂山回了三問閣,留下黑臉眾人。
隆冬雪季,卻一直沒有下雪,十歲的涂山看著滿院子的血跡,被嚇得不知所措,涂山看到師父,趕忙跑過去,門主握著小涂山的手,笑了笑,可惜笑的不太好看,用著最后的力氣對涂山說到:“滿滿不要怕,滿滿以后要聽話,要乖。”
兩人握著的手隱隱散發著光芒。小涂山看到了那把滴著血的劍,在欲漸刺眼的光芒里,她不知道那把劍有沒有刺過來,但是再次睜眼,已經是一月之后,她沒有死,躺著自己的小床上,而這一個月,足以發生很多事情,例如,昆侖門主離世,前任門主師弟繼位。
小涂山就這樣躲在自己屋子里,也沒有人來管,沒吃沒喝,就這樣過了幾天,直到聞到她這輩子聞到的最香的雞湯。
靠著甄姨私下的接濟,小涂山就這樣過了半年,自己也慢慢的掌握了師父留給自己東西。
安安靜靜的又過了兩年,直到涂山一個人把十幾個昆侖弟子打趴下,還有一個重傷不治成了廢人,涂山滿滿的妖女名頭又響徹昆侖山,但是,這次哪怕沒有師父保護,也沒有人敢輕易來惹涂山。
“師父,若您還在,今日您一定會護著我吧。”
涂山坐在廊下,看著院中那顆高大的梧桐樹,心里一片感慨。
無心站在一邊,靜靜的聽著甄姨說著,末了,無心問道:“我依舊有些疑問。”
甄姨點頭:“你問吧。”
無心:“我想知道,是誰殺了涂山的師父。”
甄姨一愣,隨即笑了笑,說到:“沒想到你這一問便難倒了我,這件事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有答案。只是涂山與我說過,她當年看到的人,是如今的門主。”
無心驚到:“這,這種事情我也只在畫本子里看到過,說的是皇家秘辛,弒兄奪位……”
甄姨:“老身也不懂這些,也許無論修為如何,總歸都是世俗之人吧。”
無心:“甄姨與我說說涂山氏吧。”
甄姨微怔,顯然有些小小的驚訝,隨后笑了笑:“涂山氏是上古氏族,于天地同時,以前是人族,后來依附于妖族,慢慢的,涂山氏因為與妖族通婚,后代或多或少都會有妖族血脈,而涂山氏以九尾狐的血脈為尊,便為族長一脈,其中妖血最強的后代,會被選中做為月神的使者,涂山,則是這一任的神女,也因為這身份,才會幼年便被送來昆侖做質子。”
“竟是如此嗎。”無心垂了垂眼眸“我被高墻困了太久,世間許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如今我愈發覺得當時我從唐家出走的決定是正確的。”
甄姨:“唐姑娘,我今日看到你站在她身邊的時候,我就知曉,涂山總算有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涂山這個孩子很重感情的,不知唐姑娘對涂山的看法……”
無心想了想:“亦師亦友,可交心的知己。”
永冬湖水散發著寒氣,湖周圍的松柏樹木大部分都結著厚厚的霜,無心裹著披風依舊覺得冷,到底自己還是個普通人,跟甄姨又左左右右說了幾句,便趕忙離開了。
甄姨坐在亭子里看著無心離去的背影,喃喃到:“你這個變數,可一定要成功啊。”
無心還沒從寒意中緩過來,裹著披風回到了三問閣,剛進門就看到,坐在廊下發呆的涂山。
無心叫了幾聲都沒反應,走過去拍了拍才見她回過神來。
無心問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反應。”
涂山:“沒什么,想起一些往事。”看到無心的披風“還未入冬,怎么裹得這么厚實。”
無心:“甄姨帶我去了永冬湖,那里太冷。”
涂山疑惑:“去那里做什么?”
無心:“甄姨給我講了一些你以前的事。”
涂山笑了,轉頭繼續看院子里的梧桐樹:“我的事有什么可講的,左右不過倒霉罷了。”
無心:“我知道了你的事,所以我決定,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訴你。”說完無心拉著涂山回房間。
涂山看著無心從一個上了鎖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包袱,又從包袱里拿出一個不過巴掌大的精巧小盒子,給涂山遞了過去。
涂山看了看無心,確認這是遞給自己的才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卻是顆珠子,珠子中間似是有許多雜質,看起來并不是很珍貴的寶物。
涂山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名堂,問道:“這是什么?”
無心拿過珠子,又拽著涂山到門口,那些珠子沖著陽光轉來轉去,涂山更是不解,問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無心并未回答,左轉轉,右轉轉,不一會兒,無心對涂山說到:“有了,你看。”
涂山順著無心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光透過無心手里的珠子落到地上,影子卻形成了一片片的文字。
涂山驚訝的看了看無心,再次問道“這是什么?”
無心解釋到:“這是爺爺在我六歲生日時送我的禮物,直到后來我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唐家秘法,如今唐家的家主卻為了這個把我與師父軟禁八年。師父與我這些年閑時仔細查閱過,記載的不過是唐家的各種暗器圖紙,有些精細的機關鑄造方法,還有爺爺一生的經驗罷了。這些東西唐家的私學里全都有教授,所謂的秘法他們早就掌握了,可他們卻依舊讓唐家敗壞至此,卻還妄想用一顆珠子恢復往日榮光,可笑至極。”
涂山:“那你讓我知道了,就不怕我偷學了去?”
無心:“唐家的東西從不怕被偷學,光有圖紙方法,沒有唐家的技術手法,如何都做不出來的,就像那做飯,光有方法食材,可沒有老師傅的技術,你做的就不是一樣的東西。”
涂山笑到:“那我的唐玦大小姐,你講了這么久,是不是忘了些什么啊?”
無心想了想,不解問道:“我忘了什么?”
涂山拽了拽無心的衣服:“你是不是忘了哪個祖宗的衣服。”
無心驚道:“完了,我真的忘了。涂山,你幫幫我吧。”
涂山不理。
無心拽著涂山的衣袖:“滿滿,阿滿,你幫幫我吧,就用一點點法術把衣服弄干就好了。”
涂山看著無心可憐巴巴的樣子,沒忍住笑的前仰后合。
無心端著衣服走向金碧輝煌的朱雀神殿,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無人應,又敲了敲,還是無人應,無心想再敲的時候,門突然開了,無心差點撲了個空趴在地上。
無心被嚇的沒敢進,在門口張望了半天,一個不耐煩的聲音不在無心耳邊響起:“進來,書房找我,記得關門。”
無心定了定神,才走進去。
書房里赤璋正在對著一張地圖發呆,無心遠遠的墊腳看了看,上面寫著“酆州圖”三個字。
無心覺得有些看不清,不自覺的向前走了幾步,還是有些看不清,便又向前走了幾步。
懼遠癥果然很不方便。她心想。
赤璋看著無心走幾步向自己這邊看一看,走幾步向自己這邊看一看,直到她走到離書案不過五步之遙時,才發現她看的是自己桌上的地圖。
赤璋問道:“你,看的懂?”
無心搖頭:“看不懂。”
赤璋上下打量著無心:“那你在看什么。”
無心:“看圖啊,這個什么州,長的還真像個籠子。”說完抬頭看見赤璋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又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走到這來了。
無心頓時覺得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低頭看見自己手里端著的衣服,連忙說到:“神君的衣服洗好了,我特地送過來,怕您著急。”
赤璋隨便指了指:“放那吧。”
無心看了一眼他指的書架,猶豫一了下,把衣服放到了書案一角,隨后說到:“無事的話,我便先告退了。”
說完轉身欲走,卻被赤璋突然叫住。
無心疑惑,聽他說道:“聽說這書房是你打掃的,那這些書也是你擺放的?”
“是。”無心回答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赤璋繼續說到:“不知你是如何擺放的,我找不到那本《驅魔陣法錄》了,你把它放在哪了。”
無心想了想:“應該是第二架上。”說完看向赤璋。
赤璋也看著無心,兩人對視一會兒,無心發現赤璋的臉色變得不太好。
赤璋說到:“難道不應該是你給我拿過來嗎?”
無心這才明白他的意思,跑去拿了書遞給赤璋,赤璋看了一眼,接過來,翻了翻,又說到:“你再把《先賢陣法名錄》拿給我。”
剛想抬腳走的無心再次愣在那,不可思議的看著赤璋。
他見半天沒有動靜,頭也沒抬,說:“快去啊。”
無心也只得認命的再次去拿。結果就是無心整整一天都徘徊在家書架與書案之間,偶爾還得去泡壺茶,取盤點心,就這樣折騰到日頭西沉。
赤璋按照酆州城畫了一張陣法圖,看著自己的杰作,很是得意,抬頭看見站在一旁打著瞌睡的無心,突然咳嗽了一聲,把無心嚇醒了。
無心怨懟的看著赤璋,說到:“神君還有什么吩咐?”
赤璋看著無心怨懟的眼神,皺了皺眉頭,說到:“行了,你做的不錯,回去吧。”
無心聽到后,眼神從怨懟瞬間就變成了不可思議,再從不可思議變成了欣喜,急急忙忙告退,生怕赤璋再次把自己叫住。
無心跑回三問閣時已經夕陽西下,不見日頭,涂山看到才回來的無心,疑惑道:“送個衣服怎么這么久,唐瑞都是我去接的。”
旁邊的唐瑞一個勁兒點頭。
無心走過去抱住涂山的胳膊,說到:“我就知道阿滿最好了,我今天被那位祖宗扣在那給他使喚了一天,累死了。”
涂山更是疑惑:“你一個凡人能幫他做什么?又沒有法術。”
無心嘆氣道:“我也是這么覺得的,但是他一會兒讓我替他拿書,一會兒讓我替他倒茶,一會兒又說他餓了去拿點心,還讓我幫他研磨,鋪紙。總之,他除了呼吸喝茶吃東西,我能幫得上忙的基本都做了一遍。”
涂山倒吸一口涼氣,敬佩的看著無心,說到:“你真是好脾氣,要是我,我估計已經跟他打了幾遍了,估摸著昆侖山有一半都得被我掀了。”
無心:“我哪有你這么厲害啊,他動一動手指頭我也就不用站在這跟你說話了。”
涂山又靠著無心,說到:“若是當初我有現在這么厲害,我又怎么可能看著師父在我面前離開,可若沒有師父臨終前給我的那些修為和護心陣,我又怎么會有今日這般修為。萬事萬物,得失相抵罷了。”
漸入深秋,微風夾著枯黃的樹葉飄落,不知不覺落了滿地,唐瑞去撿了幾個好看的,準備夾在書里。
無心把吹到身上的葉子拿著看了看,還有兩個蟲眼,其實就永遠停在這個時候,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