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結束后，從窗簾上掉下幾只蟑螂在地上爬來爬去。

幾個坐在窗邊的女生哇哇亂叫，男生把鞋在地上踩的得啪啪響。除了江泱和蘇杭，因為沒有一只爬到他們這邊，很安靜很安靜。

忽然，腳下有點晃，老舊的天花板掉下一大塊墻灰，砸在剛掃干凈的地板上，粉塵四濺，灰頭土臉。

不知是誰從后面喊了一句“好像是地震。”眾人才從呆若木雞轉向手忙腳亂，警報也隨之響起。眾人如落網的沙丁魚般蜂擁向教室門口，樓梯上是兵荒馬亂。幾千塊的名牌和幾十塊的雜牌在此時都不過是一只被人丟棄的破鞋。女生鬼哭狼嚎的聲音不絕于耳，也有一些男生罵著不堪入耳的臟話，但沒有人放慢了步伐。

蘇杭握著江泱的手，兩雙白色的運動鞋在混亂中格外有規律。不知是誰推搡著江泱，緊握的手被扯開了。

很快，江泱被另一只柔軟的手握住了，那是一只女孩的手，來自林抒意。林抒意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了江泱，避免很多的碰撞。

到了樓下，廣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天空逐漸呈暗紅色。

灌木叢里竄出兩條，吐著紅艷艷的蛇信子，廣播里響起低沉的笛音，斷斷續續，但并不難聽。音色聽起來似乎也不是常見的竹笛或木笛，反而有些沉悶。但在如驚弓之鳥的人耳中，恰如喪鐘，每雙眼睛里都流溢著驚慌和恐懼。

“救我，這蛇有毒，求求你們，救救我。”一個男生的腳腕上已經被蛇纏住，是王溯！他是市里的道德標兵，平時多少人都受過他的幫助，但此時，他面前站的不是人，是一群白眼狼，除了江泱。

當她被戴琳堵在路上是，經過的所有人都是瞎子，甚至在戴琳離開后很久，沒有一個人施以援手，包括所謂的道德標兵――王溯。后來是林抒意，見她一生狼狽，將她帶回了自己家。

在街上的江泱，一滴淚也沒有流；見到奶奶時，也只敢說是摔進草叢里了；只有在浴室里，當水流聲掩蓋她的抽泣時，她才允許自己軟弱。她在忍，忍著所有落在身上的拳頭和不善的白眼，忍著世界的冷漠和現實的傷痛。她咬牙切齒，卻只能任人宰割。

她拉著已經腿軟的林抒意，跑向操場，草叢里爬出了更多的蛇包圍著人群，笛聲更加急促了。江泱環繞四周，甚至已經有些人將身邊的同學當成擋箭牌，互相推搡著，江泱感到十分反胃。

此時，一雙手將江泱推向蛇群，江泱臉上并沒有多少懼色，只是擔心拖累了林抒意，立即松開了手。出乎意料的是，蛇并沒有靠近她，反而向那雙手的主人――一個穿著PUMA粉色T恤的女孩爬去，女孩尖叫著躲在林抒意背后。電急流光間，那條青碧色的小蛇順著林抒意的褲管爬進，林抒意的眼：里充滿了驚慌恐懼，大滴的眼淚流出來。江泱的瞳孔霎時縮小了，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跑向林抒意。“快……跑。”林抒意哭的有些岔氣，蛇從褲管里溜了出來。江泱弓腰低頭，挽起林抒意的褲腳，小腿上一片青紫，兩個細小的牙印赫然滲著暗紅色的血。江泱想要吸出毒素來，可林抒意吐出一口猩紅，血蔓延在江泱的衣襟上，紅的刺眼。江泱拽著林抒意的衣袖，可林抒意卻再也站不起來。

平時笑起來那么燦爛，此時眉頭卻再也舒展不開。

她的太陽消失了，她的星空黯淡了。江泱眼前一片混沌，她發了狂似的擦手上不存在的血紅，這該死的血紅！沒有水，她需要水，她需要沖掉這種罪惡感！

笛聲逐漸平靜，最后銷聲匿跡，地上的蛇七零八落，尸殍遍野。

一滴透明的滾燙的液體砸在她的手背上，是下雨了嗎？

她微仰著頭，兩行淚從眼角沁出，原來她會流淚啊。

小泱，她……哭了。蘇杭捕捉到她眼角的一顆清泠。

“江泱。”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一聲呼喚穿過了千古，越過了八荒。

眼前的黑暗被人撕裂，那人披荊斬棘來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