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公羊羽朗聲叫“好”，那聲竟是如海潮一般，浩浩蕩蕩，滾滾而來。他的須發亦在同時一張，臉上的皺紋也都在一瞬間散開了，變得平滑、紅潤，手中的劍只是一揚……

忽有海潮無中來，公羊羽的劍和人便化在了海潮中。海潮澎湃，使得周圍觀戰之人都難以忍受那種氣勢，紛紛后退了數十步，而邵明杰則是被淹沒在了海潮之中。

這便是天南第一劍！

公羊羽的聲音自海潮中滾滾而出：“老夫七歲開始練劍，觀海潮升落，至今已有七十余載，十年前，終將劍法練到了極致，將海潮之意象融于劍法……你剛才的話，老夫還給你。若你讓老夫先動手，你沒有任何機會！”

邵明杰在海潮中沉默。

那海潮遮蔽了公羊羽的身形，但其中的斥力卻并未對他產生影響。他的內力雖淺，至于此間世界亦不足兩載，但他的心意、精神卻是濃烈至極的。更是超脫了經、穴的藩籬、束縛。神行無滯、無礙，自由馳騁，卻是有無窮變化、種種奇妙。那海潮靠近了他的身體，便消弭無形了。

而他身上的衣服卻緊緊的貼在了身上，像是衣服和身體之間的空氣都被抽干變成了真空。

邵明杰出劍了。

劍在海潮中劃出一道精簡至極的線，是一條以身體的運動為系數的線，一切變化都蘊藏在其中，每一絲變化都遵循了數理。

這一劍沒有任何的意象、聲勢，且它的速度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快。但它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完美。

完美的仿佛就是一種命運！

命運讓劍從公羊羽的咽喉錯過，于是公羊羽的咽喉便從劍下過去。漫天的海潮都在這一劍之后消散。

公羊羽運功截住了涓涓的血流，聲音都在漏風……

“這是什么劍法？”

他的每一個字都極其艱難。

因為他的咽喉、氣管都已經破開了。

“世間竟然有如此劍法！”

這樣的劍法可怕嗎？

是的，很可怕。

可怕的是那種命運一樣的無力感。命運看不見，卻擺布著人世間的每一個人，誰也無法掙脫，甚至于感覺不到。

邵明杰道：“沒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但其中之數理，我卻可以告訴你！”邵明杰用劍在地上寫下來一個公式，這個公式公羊羽無疑是看不懂的——即便是邵明杰愿意講，他也不懂。這其中牽扯到的東西太多、也太深，已是一種“凡人”難以透徹、明悟的東西。

但公羊羽還是很認真的看了這個充滿了各種奇異的，有些像是魚鉤，有些像是蚯蚓、十字、圓圈的符號組成的東西。

他能夠感受到那種美……

公羊羽語帶蕭瑟：“我敗了。江湖中能有你這樣的劍客，是江湖之幸，也是江湖之不幸。”

幸運于這是江湖的盛世。

不幸于無數原本應該閃光的天之驕子，都將會籠罩在邵明杰的陰影下，變得黯淡無光。

只是一劍，便已有了勝負。而這世上能夠一劍勝過公羊羽的人存在么？至少遇見邵明杰之前，是不存在的。

邵明杰搖頭，說：“我無意于江湖……比這江湖更有趣的，是這世界的極致和巔峰。”

天空無云，瓦藍一片。

周圍萬籟寂靜。

所有人都是死寂的，甚至于沒有注意二人的對話。

因為這一切都太過于不可思議了。

“世界的極致和巔峰……好高啊。”公羊羽感慨了一句，咽喉部位的傷勢卻已經漸漸的好轉，血液凝固開始結痂了。邵明杰并未用在劍上融入心神，他的精神、意志便不會去阻礙對方的傷口愈合——這一場斗劍他是留情了。因為這個公羊羽的劍法很有趣，如果消失了，就太過可惜了。公羊羽顯然也明白這一點，說：“老朽還要多謝邵公子劍下留情！”

邵明杰點頭，說道：“你的劍法很有趣，竟是將自然之奇偉氣魄寄存在了招數劍法之中……”

公羊羽道：“不錯。”

邵明杰道：“但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這一法或許有趣，但只對于劍法而言，卻走偏了。”

“針對和你旗鼓相當的高手，你這一法幾乎無用。也只能對付不如你的，但不如你的人，你施展這樣的手法，又是否有必要呢？”

這一法，說到底不過是“雞肋”——是貪之無味棄之可惜。

公羊羽深吸一口氣，說道：“受教。”

“那……我們就此別過！”

邵明杰點一下頭，抱著劍，轉身就走。

公羊羽高聲喊了一句：“人與潮鳴，劍與人合。”

邵明杰停了一下，說：“你不需和我說這個。”

公羊羽道：“公羊羽一生光明磊落，不占人便宜。你不吝，我也不嗇。”

……

“小屁孩兒……”小喬看邵明杰，這個“小屁孩”已經一點兒都沒有小屁孩兒的樣子了，但是她卻已經叫的習慣。小喬問：“剛才那只老山羊說的是什么意思？”

邵明杰一邊走，一邊說道：“人家姓公羊，不是老山羊。怎么也是一個老人家，你不能尊重一下？”

小喬“哼”一聲，道：“我就叫他老山羊。”

“好好，老山羊……”邵明杰無語，但對小喬卻是很遷就的。解釋說道：“他說的，便是他剛才施展的那一下劍法的練法。”

“……”

小喬表示聽不懂。

“你可知道自然之中存在的一些詭異現象？譬如說在一些特殊的地方會出現陰兵過境，打雷的天氣，一些地方也會出現一些不存在的影像之類的……”

小喬搖頭。

邵明杰道：“那現在知道了。這個呢，其實就是一種很簡單的記錄、讀取的現象。是過去的一些景象，在特殊的雷雨天氣里被記錄了下來，在遇到同樣的天氣，就被讀取了出來，所以就看到那些詭異的東西了……天地實際上就是一個很大的場——它是可以記錄信息的……”

小喬一副學渣天然呆的表情，便是跟隨的那些女子也都是一頭霧水。邵明杰說的每一個字分開來她們都懂，可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一句也聽不懂。

太難了……

少爺果然是天才一般的人物。

不是她們這些凡人可以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