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谷鎮,來福客棧,明月高掛。
在一間天字號房間的門口,一道青煙緩緩出現,緊跟著青煙現身的是個一襲白衣的少年,正是夜塚。
只見他站在門口慢慢的從手里摸出一張符咒,神情眉宇之間似乎顯得有些謹慎,如臨大敵。
夜塚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門口高聲喊道:
“老頭兒,我已經來了。”
突然門口一陣疾風咋起卷起了夜塚的墨玉長發,房間的大門隨著這一陣風“咿呀”一聲緩緩打開,屋子里面并沒有點燈,陰暗得甚是嚇人。
這時從里面傳來一個猶如野獸般嘶啞低沉的聲音:
“哼,你又想要對我動手么?”
竟是一個老者,只聽這聲音雖然低沉但卻渾厚十足,帶著一股可怕的殺氣猶如魔咒一般讓人聽了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立刻就要爆裂開來血濺三尺。
這聲音猶如來自于十八層地獄無論誰聽了都會心里發毛甚至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就立在地獄門之前。
看來里面竟是一位高人,不過房間里面黑洞洞的沒有點燈更顯得鬼魅無常,夜塚趕緊單手做了一個三清指的手印然后念起了清心咒來重新鎮定自己的心神。
這一期間房間里面的神秘老者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似乎在等著夜塚進去。
等自己心神重歸寧靜之后,夜塚手里捏著九張符咒,其中有三張是火符三張是土符還有三張是雷符。
他見房間里面的人不說話于是自己更不打話直接祭起九張符咒立在身前,然后雙手合十先結了一個不動明王印之后又結了一個閻魔王印沖了進去。
只見屋子里面突然火光四起電閃雷鳴,影影綽綽的影子在屋子里面交錯猶如鬼魅一般交織在一起,此時鬼哭狼嚎之聲四起。
不過似乎里面的人早就已經在屋子外面設置好了結界,因此結界以外并未受到任何影響,只有結界里面正在經歷著一場腥風血雨的對決。
但聽里面的神秘老者冷冷一笑不慌不忙的說道:
“哼!不錯,已經會同時使用九張符咒了,沒想到你的九字真言訣竟然已經在‘臨’字訣上學到了第九重,我今天就親自指點你一下!”
說完以后只聽房間里面一陣咒語響起,那個人先是結了一個大金剛輪印,但見他同時使用了一十八張符咒。
那夜塚明顯不是他的對手,一個回合就被對方給輕松的打敗了。
只見一個身影迅速的從房間里面倒飛了出來“砰”的一聲重重的撞在了墻壁之上,那個身影正是夜塚,他跪在地上覺得胸口發悶突然青筋暴起張開嘴來“哇”的一聲口吐鮮血。
屋子里面的人依然用非常低沉嘶啞的聲音淡淡的說道:
“哼!還是這么不堪一擊,只要你肯拜我為師,我就把《道藏》的九字真言訣‘斗’字訣教給你如何?”
聽到對方開口又要讓自己拜師,夜塚從地上強撐著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順便用袖子擦掉了他嘴角的血,他一手扶著墻壁然后撇了撇嘴不屑的笑著說道:
“老頭兒,又想讓我拜師?門兒都沒有。嘿嘿,我可不會忘了從小到大你都是怎樣對我的。”
夜塚說著這些話語氣平緩,似乎他也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屋內黑暗之中的那個神秘老者了。
說完以后夜塚竟然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陰暗的屋內,似乎他并不擔心對方會突然再次對自己動手要了自己的命。
進入房間以后,夜塚食指和中指并攏豎起,然后嘴里念了一句口訣,最后雙指對著桌子上的油燈輕輕一點,那油燈的燈芯就燃起了一小團火苗,原本黑洞洞的房間瞬間被暗黃色的光籠罩著。
這時終于可以看見一個白發長須老者雙眼緊閉坐在一個椅子上打坐,穿著一身黑袍,后背畸形隆起,頭和脖子幾乎貼在了自己的胸前,那個腦袋就好像不是長在脖子上倒猶如掛在胸前一般,整個人看上去恰似一只坐著的烏龜。
剛才那個老者就是這樣一直坐著一動不動的和夜塚在黑暗之中單單只一招就打敗了夜塚。
他滿臉皺紋,白須及腰,五官就像是被手藝粗糙的匠人用鑿子鑿開了一般極其不對稱的隨意鑲嵌在臉上擠在一起。
那個人突然睜開他那黑不見底的可怕青眼對夜塚冷冷的說道:
“哼!不知好歹的東西。試問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要拜我道三歲為師習得那九字真言決,十八年前若不是本天師救了你的話你還能活到今天么!”
原來那老者叫道三歲,聽他的口氣似乎自詡為一名很厲害的天師。
如若是其他人聽了道三歲的責備又加上他那一副畸形怪狀的樣子定然會嚇得戰戰兢兢不敢言語。
不過夜塚卻是一屁股粘在了旁邊的長凳上然后一只腳也搭了上去,只見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大口,他嘴里喊著茶水一邊漱口一邊含糊不清的說:
“老頭兒,你少給我裝好人,十八年前你為什么救我難道自己心里不清楚么?不就因為我是極陰之軀能夠源源不斷的給你們這種天師提供修煉所需要的靈氣么?”
說著夜塚直接將嘴里的漱口水吐在了旁邊的地上,動作甚是夸張,只見地上一片血紅之色,夜塚依然還能夠感覺到自己嘴里的一股血腥味。
道三歲聽夜塚說的那些話似乎也不動怒,依然靜靜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猶如一座雕像,夜塚也猜不透此時道三歲到底在想些什么。
見對方不言語,于是夜塚索性繼續說道:
“還說什么我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拿去祭給十二血神導致我的五臟六腑和心臟十二樣東西被十二血神拿走,你為了救我將祖傳封印起來的上古魔獸饕餮封印在我的體內讓饕餮養活我,要我看吶,整件事從始至終都是你一個人干的。”
饕餮,上古四兇獸之首。
夜塚順手從茶盤里面拿過一個茶杯倒滿,然后掏出一張符咒雙指并攏一點念了一句口訣,那符咒就化成了一個整張臉上只有一只大眼睛的光頭大耳小鬼,穿著一身白袍。
那小鬼上前端起茶杯然后走到道三歲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奉上,看那小鬼動作麻利的樣子,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伺候人了。
一直坐著不動的道三歲這才伸出枯槁的手緩緩接過然后抿了一口,他依然沒有說話。
夜塚一邊抖著腿一邊繼續說道:
“都是因為你在我體內封印了魔獸饕餮,這十八年來除了酒的味道以外我吃什么都感覺不到任何味道,原因是我吃下的東西全他娘的都被我肚子里的饕餮給吃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夜塚拿食指的指尖用力的敲了敲桌子,那單眼光頭大耳小鬼趕緊又過來給夜塚倒茶,夜塚拿起來頭一仰直接一飲而盡然后索性仰躺在長凳上翹起二郎腿嘴里叼著自己的長發說道:
“哎呀呀,若不是這兩年你突然發現我在符咒上面有著異于常人的天賦的話你還能對我這么好?我呸!鬼才信了你的邪。”
夜塚說到激動之處順便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以表示他的不滿,即使這樣,坐在對面閉目養神的道三歲依然不見他有任何表情,不知道的人還會誤以為他已經原地坐古了。
其實夜塚之所以如此違逆道三歲也是有原因的。
當年道三歲四處求符煉咒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被親生父母為了某種原因拿去祭給了十二血神,之后嬰兒的父母又將失去了五臟六腑和心臟的孩子找了一個偏僻處掩埋了。
道三歲原本也是不愿意管這等閑事的,俗話說人在江湖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他發現那個嬰兒竟然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極陰之軀,這極陰之軀能夠給天師源源不斷的提供靈氣。
自古以來修仙的有仙氣而天師有靈氣,靈氣又是民間俗稱的陰氣,道三歲遇到此等天恩又怎能不要呢?
于是他將墳墓刨開把還沒有死透滿身是泥的嬰兒給挖了出來,但是嬰兒已經被十二血神奪走了五臟六腑和心臟,要想讓嬰兒活下去的話就必須將上古魔獸饕餮封印在嬰兒的體內。
這樣的話上古魔獸饕餮就能夠將自己所汲取的養分提供給宿主,但是宿主的代價就是這輩子除了酒以外吃任何食物都食之無味,能夠感覺到酒味只是因為饕餮不喜歡喝酒。
當時湊巧的是道三歲就有一道世代相傳的封印著饕餮的符咒,于是他便將饕餮封印在夜塚的體內,夜塚雖然得救了,但是從此他也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活死人。
夜塚的名字是道三歲取的,顧名思義就是夜里的一座墳墓而已,在道三歲的眼里,夜塚只不過是他修煉汲取靈氣的一件活道具而已,他一直沒有教夜塚什么符咒之術。
在盛行的儒道佛三家里面的修煉叫修仙,但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天師們從道家分了出來自成一脈。
在天師一行里面,他們管修煉叫修符,之后因為修符要比修仙難上加難,真真是難于上青天,于是天師們又把修符改名叫征符。
不過現今世人只聞修仙不知征符,因為征符之路太過于艱難,征符需要用各種符咒配合結印加上各種咒語進行通靈來請神召鬼借助他們的力量。
而許多天師在交鬼上面就因為心志不堅容易被鬼魂蠱惑,有的則在請神上面由于心地不純抱著各種邪念,諸如此類就已經有大半部分的天師得不到善果。
那些征符的天師們在征符的時候,輕則走火入魔重則魂飛魄散永墮閻羅不得超生,就因為這個已經嚇退了多少想要學習征符之人,時日一久,征符之人自然越來越少甚至幾近滅絕。
直到五十年前唯一剩下的征符門派真言宗一夜之間慘遭滅門以后征符便鮮有人知道,更別提有人學習征符了。
而修仙之路要比征符之路容易得多,修仙之人即使失敗了最多也不過是一輩子原地踏步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因此修仙日漸興盛最后分成儒道佛三類。
夜塚小的時候是被道三歲養著的一群小鬼們養大的,而道三歲從來都是對他不聞不問,只有在征符的時候才會去找夜塚從他身上汲取靈氣。
而最后那一群小鬼們卻被道三歲打得魂飛魄散慘死在夜塚面前,只因為那群小鬼們在道三歲大罵夜塚的時候替他求情,道三歲便認定自己養的那群小鬼們這是在造反。
還好夜塚從小腦袋就非常靈光,懂得察言觀色又能夠隨機應變,他用盡各種方法與道三歲周旋才讓自己能夠過得好一點,剛開始他還會像其他孤兒一樣心里念著自己的父母,即使從道三歲那里得知親生父母拿自己做活祭品夜塚也一樣思念他們。
夜塚小時候經常會想著哪一天父母回來找自己,但是他等啊等就是等不到那一天,于是,突然有一天夜塚就不再等了,也不再思念自己的父母了,夜塚就這樣一邊和道三歲周旋著活到了十八歲。
兩年前道三歲突然發現夜塚在征符上面竟然有著異于常人的天賦,于是便開始轉變態度要收夜塚為徒。
但是夜塚又偏偏脾氣古怪不愿意拜道三歲為師。
于是道三歲便用激將法讓夜塚學習征符,他承諾只要夜塚能夠打敗他的話,他就會把操控饕餮之術教給夜塚,因為封印在夜塚體內的上古魔獸饕餮每逢月圓之夜封印就會減弱,如果沒有加強封印的話夜塚就會被饕餮反噬。
也正是因為夜塚沒有掌握操控饕餮之術,所以他也沒辦法逃離道三歲的魔掌,每逢月圓之夜都需要讓道三歲為他加強一次封印。
坐在屋子里面的道三歲見夜塚終于不再開口說話,于是他緩緩起身然后轉頭交代夜塚:
“我今晚要出去見一位朋友,你好好的呆在客棧里面不要惹事,那風谷鎮的風氏一族可不是好惹的。”
說完以后也不等夜塚回答,道三歲背著一副五尺來寬的巨大黃緞卷軸腳不沾地的緩緩飄向窗外,竟是不用走的。
他從袖子里面摸出一張黃色符咒,然后又是輕輕一揮扔到空中,雙手合十結了一個大金剛輪印嘴里念著幻生咒的咒語:
九天玄女,下界請命;
天命神鳥,降而生商;
請聽吾命,任我呼召;
急急如律令。
只見那一張定在窗外的符咒突然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如此反復,直至復生出千百張符咒重重疊疊的集結起來最終堆成一只巨型的紙形九天玄鳥。
那九天玄鳥高五丈、首尾長十余丈,在窗外拍打著巨大的翅膀卷起了陣陣狂風,似要把地面的房屋都給吹散了去。
道三歲老態龍鐘的身體輕輕一晃一下子就坐上了紙形九天玄鳥的背上,隨著巨鳥一聲呼嘯振翅一飛朝著夜空之中飛去化成了一點星光。
夜塚好奇那老頭這么晚了竟然還出去見一個人,難道是會他的老相好去不成?
一想到這里夜塚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
“那老頭兒生得如此瘆人怎么可能有什么老相好,定又是去干什么壞事去了,上一次為了盜得《道藏》第四卷連續刨了七十二座古墳,我且悄悄跟了去,看他有什么古怪。”
于是夜塚也走到了窗前,然后從袖子里面摸出了一張符咒定在身前雙手合十結了一個不動明王印嘴里念著幻生咒的咒語:
九天玄女,下界請命;
天命神鳥,降而生商;
請聽吾命,任我呼召;
急急如律令。
身前的那一張符咒也是一生二、二生四這樣如此反復變出了一百多張,然后重重疊疊集結起來組成了一只比夜塚身形稍微大一點的巨鳥,不過那只巨鳥長相甚是丑陋,看來夜塚對幻生咒的使用還不到家,不能變出九天玄鳥只能變出一只凡鳥來。
他一腳踏上凡鳥后背尋著剛才道三歲消失的方向飛去,那凡鳥拍打著翅膀呱呱亂叫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