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百官以及遠遠觀望是百姓先是因忠良慘遭荼毒而唏噓不已，見罪人遭到報應實在是大感快意。練傲寒和于風對視一眼，捧劍走到清和清朗身前齊齊跪下。
清和清朗連忙去扶，“師姐，師兄，你們這……我們受不起。”
二人執意跪下，練傲寒道:“你們受得起，若非江叔叔我姐弟二人哪活得到今日。”
于風將黑曜劍奉還，清和接過，這黑曜劍雖被埋藏多年，但依舊熠熠生輝，一滴清淚落下，透過那一滴水光，那一處更是烏黑發亮。
“因為我們，江叔死了，讓你們幼年失怙，對不起。”于風道。
清和哽咽道:“姐，哥，你們說的是什么話，快起來。”
清和的淚水已經在眼中打轉了好久，“這哪怪得到你們，哥哥姐姐快起來吧。”
姐弟倆叩首于地:“我等謝過江家救護之恩。”
清和清朗硬是將二人扶了起來，“你們不用謝的。”
許是自小的經歷不同，清和清朗一直被薛繁保護的很好，有些情緒總寫在臉上，兩個少年似乎馬上要哭了出來。
練傲寒道:“都過去了，那些該死的，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皇帝道:“江景與一千三百忠良以國喪之禮擇日遷入忠武陵，享世代香火祭祀，其后嗣由朝廷給予撫恤。”
滿朝跪下三呼陛下圣明。
皇帝道:“江景一事如今真相大白，江家世襲昌平縣公一位原由江景之兄江令承襲，因其早亡，由其子清朗承襲其位，清朗在軍中屢立戰功，朕擢升爾為昌平郡公，江景遭人陷害，為國捐軀，今朕為其正名，追封延平郡公，其子清和少而有為，擢承襲其位，并賜江氏黃金萬兩，以作江氏修繕府宅，光復門楣之用。”
“謝陛下恩典。”清和清朗叩謝，從今以后再沒人能拿他們的身世做文章了，再也沒人能說他們家那些子虛烏有的錯了。
“練傲寒，于風乃定安王與元慶王妃之子女，練傲寒為郡主，于風為定安王世子，即日歸家。”皇帝道。
姐弟兩叩謝:“謝陛下。”
“臣有一事，望陛下恩準。”練傲寒道。
“說吧。”皇帝十分和善的說道。
練傲寒上前一拜，“臣請求陛下廢去臣郡主之名，臣自今日起辭去一切官職!”
什么?!
朝野上下皆不明白她的請求所謂何意。
司馬越眉頭一皺，大仇得報，她……莫不是要走?
“傲寒，你說什么?”皇帝也被這奇怪的請求弄懵了。
練傲寒道:“陛下，臣入朝為官，從軍北征，是為了為母報仇，為忠良雪冤，如今心愿已了，這官位于臣便沒有任何的意義了。臣自幼修道，不愛這紅塵俗世，今大事已了，臣便自此歸隱，余生青燈古卷，山林鳥獸為伴，這郡主之名便是多余了。”
于風猛的一驚，阿姐從未說過她有如此的打算，她一人修道去怎么能行?這世子他也懶得要，倒不如，“臣也辭……”
“小風。”練傲寒出言制止，她低聲道了句:“你得為靈兒想。”
這……于風暫時沒了兩全的法子，只好先不作打算。
誰都沒想到江湖中威名遠播的幽冥客，軍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銀面修羅，詭譎善謀的白衣名士練傲寒居然要避世修道去!
年紀輕輕的修什么道，這孩子怎么想的，皇帝想找個借口否了她這請求。
“父皇，兒臣以為不可。”
還是兒子懂他，剛想瞌睡他就送枕頭來了。
司馬越道:“郡主為朝廷立功無數，若就此將其罷為一介草民，試問天下人會如何議論父皇?且兒臣以為郡主怕是今日悲傷過度才有了這樣的想法，不如父皇暫不允了她的請求，待她心情平復再議此事。”
“太子說的事。”皇帝連忙同意太子的意見。
“陛……”練傲寒剛開口。
皇帝當做沒聽見，急道:“此案已結，朕乏了，回宮。”
回明園的路上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這也是從去年冬季起下的第一場的雪，不知為何這次雪季來得這般遲。
“姐，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
“惜兒，下雪了。”薛繁輕輕撫上墓碑。
“惜兒，孩子們大了，他們要做什么便隨他們去吧。惜兒，我多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扔下，然后和你永遠在一起啊。”
定安王妃的陵墓前，一人被佇立，誰也不知他是來的，又來了多久。
“來了？”練傲寒慵懶的倚在坐榻上。
“你知道我會來的。”司馬越的臉色著實有些不好看。
“殿下，這些是近日東宮所有事物的安排，還有新的屬官調動，你既然來了我就不必再往東宮跑一趟了。”練傲寒拿起早已備好的文書送上。
“我不是來說這些的。”司馬越將文書放回桌上。
“對了，還有一事需要麻煩殿下，饒了蕭家婦孺的性命吧，都是些女人孩子，掀不起什么風浪，蕭斥的罪過，與那些婦孺又有什么干系呢？”
練傲寒也不知這算不算釋懷了，她曾經想要滅了蕭家滿門，但到了最后，聽到那些女人孩子畏懼的聲音，她好像手軟了，蕭斥死有余辜，可婦孺何辜呢？
“好，我會和父皇奏請留他們一條活路。”
北燕戰敗，蕭氏全族被當做戰俘押回大晉，一則是狠狠的打了北燕的臉面，二則死去的英烈需要一個交代。蕭斥必死無疑，那些女人孩子就依著傲寒的意思留下吧。
“那就麻煩殿下了。”
“傲寒，你真的要走嗎？”司馬越心中忐忑。
“事情了了，到了我該走的時候。”練傲寒一副平靜的樣子。
“在世人眼中我是個十惡不赦殺人如麻的魔頭，其實啊，我從小就在道祖的神像前許過愿，我希望這個世間沒有殺戮，沒有爭斗。可這不可能的，我都記不清我殺了多少人，現在我不想再殺人了，我想回去，我想去過那種遠離俗世的日子。”
“你要辭官，我不攔著你。”司馬越一把拽過練傲寒緊緊摟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