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用了很長時間，才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高自強說：“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你，作為交換，你是不是把你的故事跟我講一講？是打算一直爛在肚子里嗎？”

清清低下頭，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說：“我可以相信您嗎？”

高自強說：“我和你父親一樣，每個父親都是無條件的愛著自己的孩子。所以，請相信我?！?

清清說：“本來我是打算讓這些爛在肚子里的，跟任何人說出來都沒有意義。我如果說出來，也請您保密，對任何人，包括秦建國。我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既然當初他沒想好，就別招惹我媽媽，也就不會有我后來遭受的一切。

過去是我心中的一塊疤，每揭一次，我心里就會痛一回……三歲以前，我是幸福的，一家人在一起。后來，爸爸走了，我跟著媽媽，她上課，就把我鎖在屋子里。直到六歲那年，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兒童，她去世了。聯系不上我爸，我就只能回到姥姥家。

那時候農村很窮，家里突然多了個白吃飯的，舅舅舅媽臉色就不好了，我吃不飽，上體育課餓暈過，上學交不起學費，在學校也受欺負。是一個大哥哥一直保護我，經常領我回家吃頓飽飯。哥哥家的奶奶對我很好，他們像親人一樣護著我。有時候，舅舅舅媽夜里把我趕出來，我無處可去，就在街上的麥秸垛里藏身，每次都是大我六歲的哥哥把我背到家里的炕頭上。

我生病住院差點死掉，是哥哥的爸爸替我交的住院費，哥哥在醫院陪我三天三夜。因為總受欺負，奶奶就經常跟我說‘貓兒，你的爪子呢？你的利齒呢’、‘貓兒，你要把愛給與懂得感恩的人’、‘貓兒，有人打你的左臉，你要連同右臉一起打回去?！?

哦，我小時候又瘦又小，像小貓一樣，他們就叫我貓兒。從那以后，我就像刺猬一樣頂著滿身的刺，扎向每個傷害到我的人?！?

高自強不由得一笑：“你這是什么奶奶啊，怎么教育的你？”

清清接著說：“奶奶雖然沒有文化，但是卻是個通情達理、深明大義的人，她知道讀書的重要性，培養兒子上大學，成了我們的縣高官。我和哥哥后來考到縣城，從那里都考上了大學。我來這里以后從沒有回過老家，因為我不想再回到那個讓我傷心的地方。

我不想和同學沖突，只是那天，楊貝貝說我搶了她的男朋友，說我沒爹沒媽沒教養，而且把我腳踩傷了，我才那樣對她?！?

“那你為什么不和我們說出真相呢？”

“沒用的。”

“你和王川在戀愛嗎？”

“沒有?！?

“那你一直在抵觸什么呢？”

清清輕輕呼了一口氣，說：“我和王川關系很好，是因為有著特殊的淵源。我媽媽當年救下的那個孩子，就是他。所以，他對我的態度，我接受不了。沒有我媽媽獻出自己的命，就沒有現在的王川。在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說我，譴責我，欺負我，只有他不可以。何況，他冤枉了我?！?

高自強說：“那你自己就沒有錯了嗎？和同學發生沖突還動手？”

清清說：“您不知道，我從小就是在舅媽指著鼻子的罵聲中長大的，所以現在有人指著我鼻子，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高自強說：“我相信你媽媽在地下有知，也不希望她獻出生命，就可以成為自己女兒要求別人的資本。”

清清說：“我知道錯了?！?

高自強說：“你對王川真沒感覺？”

清清說：“本來我想拿他當親人的，好多事就沒跟他見外。以后我知道了，要跟他保持距離。何況，這次他真的傷到我了，我也不想理他。”

高自強說：“我怎么覺得他在你心里不一般呢？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清清不好意思的說：“真的沒有——我哥等著我呢，我們從小約好了。何況，一直是他在資助我。”

高自強一下子明白了。

和高主任聊了一下午，走出辦公室，清清忽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松。好像多年壓在心里的大石頭一下子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