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律辰進出老韓的公司猶如進入無人之地，不管是前臺還是后勤都對他恭敬有加，但進自家公司，終歸是第一次，一進會議室，不由得肝顫，哇哦！寬敞明亮，設備一流，就連談判桌都一眼望不到頭，他爹果然大手筆。

不過這也是談判的一種手法。

向對方施壓。

終歸談了不少生意，這么大的會議室沒見過，但這么小的生意還是接觸了不少，想到這里，文件隨手一放，坐下來。

“衛總，林小姐到了。”秘書敲敲會議室的門。

開門引林晴進去，衛律辰公式化一笑。

“我來晚了么？”清亮的女聲響起。

衛律辰抬手看下手表，淺笑，“沒有，請坐。”

專業的談判姿態，不會因為是同學而手下留情，他的樣子，非但不親近，反而有幾分冷情與邪氣。

林晴踏著穩穩的步子走進去，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秘書退出去倒來兩杯熱咖啡。

“都是老同學，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父親所列的條件，我只能答應一個，談，我們就談下去，不談，我們到此為止。”

文件尚未打開，衛律辰單刀直入，言語不多，難以令人反駁，說罷抱臂靠在椅子上，等待著林晴的答復。

林晴抿嘴一笑，似乎看懂幾分，“原來這就是你工作時的樣子，果然判若兩人。”

同學四年，在別人眼里，林晴是與他衛律辰走得最近的女生，也是他最不避諱的女生，她知道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她會在聚會時幫他擋酒，她會在他出神的時候給他留一片凈土，她在他身邊從不多話，乖巧地讓所有人喜歡，除他之外。

但局中人林晴明白，她認識的衛律辰，不是真實的他，她從未見過他柔情的樣子，也沒見過他冷冽的樣子，她見到的，與別人見到的，并無二致，一貫的清冷。

衛律辰向來不怎么會笑，除了跟韓其銘、杜易謙這些個狐朋狗友在一起會笑之外，對外人那是一張純種撲克臉，林晴一直以為內心掩飾地再好，面部表情，不會騙人，可偏偏又錯了，后來，南佳人出現了，林晴有幸在畢業之際見到衛律辰的七情六欲，那是全然陌生的人，那才是真正的人。

會笑，會傷，也會狠。

衛律辰不言其他，他向來公私分明，工作期間，絕對不會有私人情感，“林小姐，在商言商，談判是不是進行下去，心情很重要。”

線條分明的臉上淡漠之情一覽無余。

這人，當真是清冷。

林晴攤攤手，不惱，“有件事，很想跟你求證一下。”

衛律辰并不答話，很好，看來他是會回答的。

“趙世光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林晴收起玩笑的神色，一本正經地問出這個問題。

其實不問，她心里也早有所論斷，只是想要求證，僅此而已。

衛律辰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笑得幾分玩味，“是與否重要么？”

“當然！”林晴捋一下頭發，“你做這筆生意本來就添加私人感情，你說我還怎么敢跟你談下去呢。”勾勾唇角，起身欲走。

衛律辰自然不攔，手指有節奏地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長地回了一句：“我也不想的。”

他不是那種具有家國情懷的高尚之徒，如果沒有南佳人的話，衛律辰自然不會多留意分毫，他每天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要操心的那么多，不可能會把精力放在一個遠在天邊的黃土埋半截身子的家伙。

林晴轉身看著他，就像相處四年也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一樣。

本來與衛家這單生意，林勇的把握就只有三成，林晴自以為同學四年，會有幾分把握，沒想到，還真的是高估自己在衛律辰心中的地位了。

反觀衛律辰，他本就對這筆生意秉持可有可無的姿態，有，衛氏好不到哪里去，沒有，也損失不了什么，思及至此，成與不成，無關緊要。

看他家老爹那個樣也知道，對這單生意本來就是可有可無。

前后不過半小時的談判可以算是衛律辰從業史上最簡明扼要的一次談判，冬天出門太難了，所以趁著這次出門，小衛好好瀏覽了下他家的公司。

他家老爸的辦公室桌上整整齊齊地擺著老婆的三張照片，都是單人照，根據衛律辰的推測，應該分別是二十多歲、三十多歲以及現在四十多歲的照片，估計再過幾年，就得單獨放張桌子專門放老婆照了。

除了老婆，兒子女兒一概沒有。

這家庭地位，一覽無余。

在最下層的抽屜里，衛律辰看到了除了自家老媽之外的照片，是個男人，照片應該是二十多年前的，像素差到有點像座機拍出來的，但照片上的人，一個是自家老爸，另一個，他不認識，這些年也沒見過。

阿成，阿行。

照片背面這樣寫著，一種字體是他爸的，另一種，可能是這個名為“阿成”的，只不過這兩個稱呼，有點90年代的港片味道，衛律辰把它放回原位，隨即就把這件事情忘掉了，剩下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企劃案計劃書合同以及合作案，衛律辰連翻都懶得翻，因為翻，就意味著，將來可能會有麻煩，說不定啥時候就要頂上來。

寒冬，總是不喜歡出門，衛律辰大概遺傳母親的脾性，每天醒來都是日上三竿，然后玩玩電腦，看看書，打打電話，日子過得倒是舒坦。

“你不錯啊！”衛爸爸端杯熱茶坐到衛律辰面前，笑意難解。

衛律辰從電腦里拔出腦袋，回味老爸所說的話，項目的事情，只可能如此，淺笑一下，毫不解釋，點頭，“不能落后爸爸太多。”

衛爸爸大笑，喝口茶，很是認同般地點頭，“繼續保持。”

早些年衛律辰聽說當年他家爸媽是在一次談判中認識的，其實說是談判倒不如說是一場性命攸關的戰爭，劍拔弩張，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可就是在這種場合之下，這位腦子不知被哪個星球撞了一下的衛先生不愛生意愛美人，不惜退后，最后成全美滿良緣。

聽到老爸的話，衛律辰像秉承家訓一般，神情堅定地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