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她已經睡了一下午，他也陪了一下午，手機關機，誰都聯系上，他知道，最近很忙，劉boss的課題進入調研階段，正隔三差五地召集課題組成員開會，他負責的恰恰又是最重要的分析部分，同時，他還肩負帶新人的重要任務，畢竟新生的素質良莠不齊，有個老前輩帶一帶，能盡快融入新環境。
只是沒想到這位老前輩分外不靠譜，整整一下午處于失聯狀態，若不是劉boss清楚他是什么性子，早就一腳把他踢出上海了，這樣的學生著實讓人火大。
南佳人漸漸轉醒，看到身邊人，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頓了頓，補了一句，“其實你可以不用管我的。”這話還真是欠啊，真是想讓人抽她啊！抽死她算了，省得在面前礙眼。
幾個月前明明跟他說過，以后就算在一所學校，也做陌生人，沒想到還是麻煩了他，不管是開學還是現在。
人情，好像越積越多，越來越還不清。
衛律辰緩緩神，耐住性子開口說道，聲音四平八穩：“沒關系，陌生人也會這么做。”
他從來都不是容易暴躁的人，但觸及南佳人，好像就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化之大，有時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可能，這就是愛情吧。
南佳人窒一窒，她還能說什么，的確是，陌生人也會這么做的。不想多與他說什么，多說無益，怕是最后的結果又是不歡而散，閉上眼睛，假寐。
他們兩個，什么時候淪落到這么陌生的地步了。
衛律辰也不去搭理她，醫生說是睡眠嚴重不足導致昏迷，再加上心情壓抑，營養不良，需要好好休養，她現在還有點輕度貧血，要注意飲食，既然現在相對無言，讓她多睡會兒也好，起碼能恢復點體力。
在這尷尬之際，病房來人了，人是誰，南佳人不認識，是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手里拎著飯盒。
看南佳人沒醒，老奶奶聲音輕下來，小聲問：“小衛啊，女朋友好點沒？醫生怎么說？想吃點什么就跟我說，我做了給你送來。”老人家和藹可親，拉著衛律辰的手親切地像是對親孫子一樣。
“謝謝奶奶。”衛律辰接過飯盒，微微一笑，道謝。
張奶奶擺擺手，責備了句：“這孩子，麻煩什么，隨手的事，年輕人壓力大，但壓力再大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衛律辰點點頭。
“好好照顧人家姑娘，我先走了，家里還有點事。”張奶奶稍微一歇就離開了。
“我送您回去。”衛律辰說道。
張奶奶擺擺手，說道:“不用，小金在樓下等我呢，你就留下來好好照顧人家小姑娘就行。對了，記得把小姑娘的病例發我一份，我去找人給她搭配些營養餐，聽你說她好像貧血，年紀輕輕的，怎么能貧血的。”
“好，麻煩奶奶了。”衛律辰點頭。
張奶奶拍了拍衛律辰的腦袋，“早點讓我喝上孫兒媳的茶。”
送張奶奶離開醫院，回到病房看到南佳人撐著身子艱難地坐起來，似乎有事要說。
“先吃東西吧，吃完飯再說。”他不想聽她那些無聊的話語，先發制人。
香噴噴的小米粥，圓鼓鼓的小籠包，幾樣可口的家常小菜，不油不膩，香氣撲鼻，南佳人倒真覺得餓了。
衛律辰捧著小米粥，一口一口地喂她，“我自己來。”南佳人實在受不了這種待遇，完全是在挑戰她的心理極限。
“別動，”衛律辰抓住她的手，“會疼。”
南佳人的血管細，不方便找，一般打點滴都會扎在手腕上，這里比一般地方要疼幾倍。這是當年給她打點滴的時候護士說的，那次，不知道是護士的技術太差，還是她的血管太難找，硬生生地扎了七針，把南佳人扎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南佳人不再堅持，衛律辰一勺一勺喂她喝粥，喂她吃菜，喂她吃小籠包。
“衛律辰，你喂我，啊——”當年躺在病床上耍無賴的小丫頭，非他喂食不吃，張著嘴巴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鳥。
他慣著她，摸摸她的頭，坐下來，一箸一箸喂她吃飯。
“我要吃這個……”
他夾給她，吃掉，傻笑。
“我要吃這個……”
他再夾，她再吃掉，再傻笑。
“我都不想讓病好起來了……”
“你好了我也會喂你。”
終歸是年少的放肆，后來的六年時間，她是花了多少力氣才適應了沒有他的生活。
放棄原來的生活，放棄原來的自己，最終還是放不下他。
鼻子一酸，每次他在面前總會忍不住落淚。南佳人很想鄙視自己一把，六年沒哭過，居然在這半年里把所有的眼淚都奉獻了出來。
“剛才那位老奶奶是……”
“住學校不習慣，考慮一下，跟我住。”衛律辰打斷她的話。
“咳咳……”南佳人被嗆到。
準確地說，是被嚇到。
他在說什么渾話？！
“生活差異大，人之常情，你改變不了別人，就改變自己，改變不了自己，就換人。”輕輕給她捶背，耐心對她講。
學校的事情，他已經知道地七七八八，南佳人的脾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能忍一天已經算是突破極限。
“沒事，已經交過住宿費了，不住太浪費。”她完全沒有能耐在上海這個寸土寸金的地兒租房子。
口袋里沒錢啊！當然就算有錢，也不會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胡亂糟蹋。
“我不收你房租。”衛律辰收拾好殘羹剩菜，隨口回了一句。
南佳人看著他，心里涌起萬千感慨，最終化成一句話：“這樣對你的名聲不太好。”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女朋友也在圣華，好像，她見過呢。
“我不在乎。”衛律辰答得大方，答得磊落。
“……”我能說我在乎么？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呢！
“我已經沒事了，回去吧，醫藥費改天還你。”南佳人轉移了話題，不等衛律辰反應過來，穿上鞋，準備回去。
衛律辰看了她一會兒，點頭，辦了出院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