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你還活著。”陸觀又驚又喜，才要走上前來，奈何傷勢過重，再也撐不住了，一把跪在了地上。岑越等人連忙上前把陸觀扶了起來。

卻說這武茂嘉聽見岑無咎這么一問，心下大感不妙，“莫非，莫非綠尊并沒有逃出來？”正想著，不禁落下淚來。岑無咎等人見到武茂嘉落淚，心中更是一驚，“難不成，陸去非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還未來得及開口再問，這武茂嘉卻像是卻像是瘋了一樣，揮劍直直地沖了過來，魏勛一運靈力，不道沖出劍鞘，打掉了武茂嘉揮來的利劍。岑無咎拔出不想，蘇審言握住道潛，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就在這時，又颼颼地飄來兩個身影，一前一后，閃到更前來，最先趕到的黃衫女子一把擋在了武茂嘉身前，武茂嘉喚回自己的佩劍，四個人一起混戰。魏勛才要揮劍沖上去，卻聽見后來趕到的那位素衣女子恨鐵不成鋼地沖黃衫姑娘一喝：“阿橘。”心下一緊。

來的人，正是阿橘和阿胭。

原來當日阿胭黯然離去后，打算找到阿橘，再想救治之法，不料阿橘在汾城中偶然瞧見了武茂嘉，依舊是癡心一片，竟然尾隨著武茂嘉離開了。這可急壞了阿胭，阿胭與阿朱自小姐妹情深，當日魏家不義，是阿朱把自己救出來，阿朱自己卻被活活杖斃了。這阿橘要是出了一丁半點的事情，自己怎么對得起為自己死去的阿朱。當下又急又怕，一路打聽了過去，找到這溧水來了，見阿橘躲在白雨軒的暗處，才要過去把她拉走，不想阿橘竟然縱身一躍，沖了出去，自己來不及多想，也沖了出去。

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又撞上了魏勛在這里。既如此，便也拔出軟劍，甩了出去。魏勛見阿胭對自己，誤會頗深，滿眼的殺意，當下來不及多做解釋，只得把不道抽了出來。眼下，三個不明就里的人，遇上了三個背負著血海深仇、早就殺紅了眼的人，斗成一團。武茂嘉見攻不到岑無咎，近乎瘋狂，毫不留情，下手招招要置人于死地。岑無咎關心舅舅的傷勢，蘇審言和魏勛掛念著岑無咎，阿橘擔心著武茂嘉，阿胭又害怕阿橘會有什么閃失，眼下除了武茂嘉，其余五人全都打得三心二意。

阿胭見魏勛應對自如，身手不凡，躲過了自己一招又一招，心下又驚又嘆，見自己占不到半點上風，心生一計，揮劍假意往魏勛刺來，卻虛晃一招，往重傷坐在地上的陸觀攻了過來，魏勛大驚，連忙飛躍了過來。不想著阿胭早有預謀，又擲過一把毒針，魏勛揮劍忙著打落毒針，自顧不暇。不料岑無咎一心關注著自家舅舅，見阿胭一劍刺來，連忙把手中的不想劈了過來。武茂嘉卻在岑無咎后，好不容易逮到了這個破綻，一運靈力，把劍向著岑無咎擲了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陸觀一把把岑無咎推到一邊，自己撞了上去，接住了那把劍。

“舅舅。”劍身沒入心窩，流下一大片血來。

“父親。”墻上有人驚呼，原來陸際趕來了。

陸際等當日接到魏勛的傳訊蝶之后，就出發去找他們了，不想還和魏勖走散了。于是，陸際便打算先回白雨軒一趟，不想剛好撞上這一幕，當下，凌俗出鞘，帶起一陣劍風，狠狠地向著武茂嘉沖了過來，卓綠尊適才落在后面，還沒弄清情況，只是大呼：“不可。”這時忘塵也出鞘了，卻來不及攔了。

眼見著武茂嘉就要斃命于凌俗之下，阿橘一把沖了出去，擋下了這一劍。

“阿橘。”阿胭大驚失色。可阿橘卻硬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倒在了武茂嘉身上。武茂嘉被適才卓綠尊的一聲“不可”稍稍喚回一點理智，眼里心里都只有一個卓綠尊，現在見阿橘為自己死了，不免又驚呆了。

阿胭自是一陣悲慟，見阿橘為情所傷，又為情而死，心中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當下，阿胭一手抱著阿橘的尸體，一手揪住武茂嘉的領子，飛快地逃走了。魏勛等人才要追，卻被卓綠尊的軟金鞭一抽，全都躲了回來。

陸去非見父親已身亡，那里還顧得上其他，喚回凌俗，又朝著卓綠尊刺來。卓綠尊心下一驚，適才發生了什么，自己是一概不知，這還一頭霧水，陸際卻像是著了魔一樣，全然不念多日結伴而行的情義，沖著自己就殺過來，又是惱怒又是心寒。自己從小被人慣著，寵著，讓著，疼愛著，何曾受過今日這般委屈和生氣。當下也喚回忘塵，揮了過來。

忘塵凌俗，本就都是仙家寶劍，威力極大，加上眼前這兩個持劍者都是同輩修士中的佼佼者，一樣的驕傲任性，一樣的爭強好勝，眼下又是一樣的怒火中燒，一樣的不甘示弱，連著兩把劍的劍靈，也一并被喚醒激怒，斗了起來。

岑無咎等人在一旁見忘塵凌俗爭鋒，也是愣住了。“好劍好劍。”岑無咎連連感嘆，眼下劍影閃過，劍風四起，吹滅了這白雨軒內外所有的燭火，卓綠尊和陸去非兩人正斗得酣暢淋漓，哪里顧得上這些。

黑夜早已降臨，這月光有如霜一般的清冷，夜里靜默得讓人窒息，天地間仿佛只留下忘塵凌俗的相斗之聲。四周寒氣逼人，白雨軒外的江面上星河倒映，波光粼粼，隨波飄蕩。

這忘塵凌俗刮起的劍風，打在白雨軒里的一棵千年大榕樹上，驚起了一樹剛剛歸巢的鳥兒，幾道劍光掠過，碧樹盡凋，落葉紛紛，這劍風，是何等的勁厲肅殺。

魏勛等人在一旁看著，連連贊嘆，哪里勸得住呀，且兩人打得天昏地暗，全然聽不進其他雜音，這兩大劍靈相斗，連魏勛的不道，岑越的不想，還有蘇審言的道潛都感受到了，劇烈地異動起來。

“岑越，蘇審言。你們趕緊吹《繕性》呀。”魏勛最先回過神來，趕緊提醒道。

岑無咎和蘇審言卻都搖了搖頭，早在數十年前，忘塵凌俗已有一戰，那戰打得也是名震江湖，岑越等當時雖然尚未出生，但修習仙家史冊之時也是有所了解。此事最后雖以忘塵敗于凌俗告終，卻傳遍了整個江湖，載入史冊，后人對兩把寶劍更是敬重有加。陸卓兩家的前輩高人逝世后，忘塵凌俗一度封劍，直至傳到陸際、卓綠尊手中，才重新認主出鞘，但這段前仇往事，卻是烙在劍靈之上的。卓綠尊自小修習劍道，也是以打敗凌俗作為自我激勵，最高要求。

眼下兩人早就人劍合一，而不是被心中欲念所驅，加上劍靈大怒，哪里是《繕性》把控得住的。

只見綠光一閃，紫光一劃，兩劍撞到了一起，把眾人震得后退了幾步，卓綠尊和陸去非被撞開了，跌到了地上，勉強站穩，又不約而同地握住了劍柄。“居然打成平手。”岑無咎在心里一嘆，見兩人緩了一口氣，又要再打，“再這么斗下去，怕是非要把另一把劍打敗不可。”心中大感不妙，眼下什么事都沒搞清楚，這么斗下去也不是個事，萬一再弄出個人命來，那就乖乖了不得了。

“你們倆有完沒完啊？”岑無咎這一喊，倒是把陸去非給喊醒了，當下拋下手中的凌俗，跑到陸觀身邊，淚水止不住地往下落，不一會兒變成了嚎啕大哭。岑無咎也跪在一旁，紅著眼睛，眼淚也像是決了堤一樣，不住地低聲喚道：“舅舅，舅舅。”。

卓綠尊看著這白雨軒內外，這么多人，竟然全都中毒身亡，這其間不僅有陸家人，還有武家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們，一夜之間，竟然全被毒死了。卓綠尊蹲下身來，才要仔細察看陸夫人的尸體，卻被陸際一把掀開，搶了自己母親抱在懷中，放聲大哭。

卓綠尊心中又驚又恐，當下倒也顧不上惱怒了，適才瞧見了阿橘和大師兄，還有一個魏家的丫頭，之前又在魏家的廢墟里，見到了大師兄特有的痕跡，難道魏家和陸家，都是大師兄殺的嗎？卓綠尊一想到這，內心就止不住地一陣害怕，大師兄，大師兄，最疼愛自己的大師兄，這么多年來，自己一直待他如兄如父，他怎么會殺人呢？他為什么要殺人？自己剛剛攔住岑越等人的那一鞭，究竟是對是錯？

想著想著，不禁腿一軟，跪了下來。

“惺惺作態。這武家，沒一個好人。”眼下，陸去非對這武家人恨得咬牙切齒，連著這卓綠尊也一并恨上了，見卓綠尊跪下，拿起凌俗又要劈下去，卻被魏勛輕輕撥開了。

“魏勛，你這是做什么？”陸去非怒不可遏，大聲斥責道。

“先處理要事。”魏勛淡淡地說，望著一向驕傲高貴的卓綠尊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有點理解，更有點同情，“這卓綠尊，想來是喜歡上陸際了，這時又出了這事，也實在是可憐。”

當下，魏勛等人幫著陸際把這白雨軒重新收拾了，安排好陸家眾人的尸身，再無他話。

夜漸漸深了，今晚注定沒人睡得著，陸際等人守在靈前，卓綠尊卻坐在了樹頭上，望著天邊的素月，涼風習習，吹皺了卓綠尊心湖里頭那一池子的水。

魏勛也躍上樹來，在卓綠尊對面的樹梢上坐下，靠著樹干，想起自己的母親來。那一夜，魏家也同這陸家一樣，就這么無聲無息地在黑夜之中消失不見了嗎？那漫天的大火，究竟是怎么燒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