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眼目睹那個女人，毫不留情地揮動胡人自己的刀，斬殺了幾位飛馳的騎兵···”老人道。

“我試圖再講得詳盡一點，所以你不要再打擾我思考怎么講接下來的話···”

“裹獸皮作衣的女子，起初看不出任何驚異的地方。兩胡人游騎彎刀殺過去時我已經準備上前相救，但就是兩匹胡馬前蹄揚起的一刻，那個女人竟然迎了上去?！?

“她迎上去時，兩匹馬還未養好沖勢，所以騎兵的兩刀力道便缺少了沖鋒的勁道，但不論如何，一個女子怎么可能敵住兩個男人并駕的刀？也就是那時兩柄刀忽而轉動了方向，各自朝自己的盟友砍了過去，兩柄刀的方向，莫名其妙地中途轉了道，然后兩騎兵就翻馬撲地?！?

老人講完便道，“這種功夫你見沒見過？”

風樸驚奇道：“小子沒見過！”

“這種將內功運用到極致的功夫···我倒知道是換天妙手。但我不清楚，為什么周家的女孩會在大沼林呢？”老人道。

“周家的女孩···所謂周家，難不成是幽泉關周家？”風樸問。

“不錯，正是幽泉關周家，但這換天妙手，可是嫡長子單傳的功夫，怎么會傳給一個女子呢？”老人疑道。

風樸笑了笑，“也許是您思想太過狹隘，還留在過去的印象里。周家人大概早就把這項傳統給丟棄掉了?！?

老人點點頭，“我的確被時代拋棄了，但你沒有···”

“可這和我又有何相干呢？”風樸問。

接著風樸拍了一下頭，驚道：“胡人為什么要出大沼林？”

老人看著他，“你終于明白過來了···”

此地的八狄當然是已經準備入侵天漢，而天漢此時，卻恰恰陷入瘟疫的困頓。

清姑關總兵王復禮正盯著一副掛在墻上的地圖出神。

他在等人，有守衛剛剛告知他，他們在入關審核時抓到了一個人。

“我為什么要知道每一個違法犯忌的人的名字，知道他們叫什么對我來說有什么用么？”王復禮怒道。

“大人···此人自稱，是皇帝下令捉拿的要犯墨丘，他身后還跟隨著一眾弟子，事出過大，還請總兵詳查。”

王復禮猛然回頭，“帶上前來。”

“不必！”一道蒼老的聲音自庭后傳來。

是墨丘。

“你為何要到這里來？難道清姑關已經成為了一座疫城，對你來說還不夠痛苦么？”王復禮憂心道。

他當然指的是墨家的所有弟子，他擔心墨丘想趁亂起義，襲擊清姑關。

“正相反，我之所以從雪里關趕來，正是為了清姑關一城之危而來。您的兒子王家洛，沒有聽從你的安排，將胡人似要入關一事發信送向了包括陽關、雪里關、寒關在內的各大州關，我正為此事前來?！?

王復禮聽到家人的名字變得有些感傷，為了顯得自己仍舊堅韌，他緊緊閉著兩眼，“小兒不知流言惑眾在天漢會獲什么罪名···”

墨丘道：“據我所知，家洛小友并沒有偽造任何事實，高墻失去了聯絡，他告知高墻有淪陷的可能，這種猜測當然合理，危險也的確可能存在。”

他續道，“如果家洛小友的警告并非空穴來風呢？他當然不會為了惑眾才發出這樣一則警告，據我所查，似乎高墻那邊已經失去聯系了?！?

“墨先生若非刻意到清姑關給我制造混亂，便請隨我來···”

他們到了一處起風的城樓上，遠處一層巨大的綠毯圍住了這座城市。

王復禮指給墨丘看，“那便是大沼林。”

“倘若他們恰恰在清姑關鬧出這樣一番混亂時入侵，便已是占據了天時?！蹦鸫藭r站在清姑關城樓上。

他一路從雪里關繞道趕來，一眾弟子風塵仆仆，然而，其中卻少了風樸。

風樸此時當然不曉得他的老師已經帶著墨家子弟到了清姑關。

墨丘對著王復禮，王復禮總兵憂心忡忡地朝這位朝廷通緝的罪犯道：“前些日子，寒關的張北辰將軍通知了天漢全境保持警惕，胡人各部不知怎么回事，已經從混亂交戰的狀態脫離，八狄不知何時已經統一了！”

“他們還占據了人和···”墨丘道，“而我們，惟有地利可言。”

“不···我們沒有。”王復禮此刻顯得憔悴，“這座城市，已經被瘟疫折磨得不成模樣，早已沒有了防守的基礎?！?

墨丘道：“防守的基礎···你的意思是，清姑關已經沒有屯糧與人力了罷？”

王復禮道：“除了基本的糧食供應，清姑關所有的財力全部放在了醫療上，怎么可能還有積屯糧食的條件？”

“所以倘若八狄包圍了清姑關，清姑關就相當于一座困頓的死城。”

“不錯，清姑關會被活生生地餓死?！?

“后方沒有援助清姑關的糧草嗎？”墨丘疑道。

王復禮沒有回答他。

即便有糧草源源不斷地從后方運來，他如何能保證自己守得住這座州關呢？

他所面對的，可是消滅了整支朝廷編制守林旅的八狄軍隊。

“我寧可相信小兒的猜測是錯的。倘若胡人的確要入關，清姑關是必定防守不住的?！?

“王總兵，這便是我要來助你的原因?！?

“墨丘先生以為自己能獨挽狂瀾于既倒么？”

“并非如此，墨丘只是以為，如果能發出一份力，就要將力氣發出罷了，而墨丘作為朝廷欽犯，當然任由總兵處置?！?

王復禮苦笑道，“你這又是何必呢？讓我以為，你們這樣的人就是一群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