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高三之后的一年
- 落雨聽殘荷
- 2563字
- 2019-09-14 14:28:38
在這充滿不確定的人生道路上,最幸運的不是你在追求著什么,而是你遇到了什么。
六月沉寂的北監獄里,蠢蠢欲動著喧嘩和躁動。黑板右上角每天用白色粉筆寫上的數字逐漸減小,仿佛刑滿釋放的日期,我們不再為時間臨近而擔憂,相反,我們渴望著高考快點到來,如果睡一覺之后第二天那個數字變成零就再好不過了。
很多同學寫卷子不再按部就班,一張張長長地卷子開始出現大片的留白,只有幾道沒有見過的數學題下寫有簡略的推算,語文試卷上的作文也是簡簡單單地寫有一個大綱,仿佛在經歷過無數次題海劃舟后,試卷不再神圣,如水手見慣了大浪,那些試題如浪花般激不起我們半點新鮮感。用大理的話說,擦腚都嫌硌屁股。
我們壓抑的心情在這樣的時候特別希望找到發泄口。于是我們學校組織的文學創作競賽和同學們自己組織的班級籃球友誼賽成為了我們翹首以盼的主要寄托。在這樣的時期,我一直渴望著寫一篇小說,雖然不知道具體要寫什么,但我相信自己一定會寫出一篇特別牛逼的作品。就是在這樣懷揣著不為人知的想法的一天夜里,我的夢里出現了回家途中破舊的吱吱呀呀的三輪電車,低矮房屋里傳來的幾聲狗叫,還有家鄉幾叢朦朧的煙樹構成了我靈感的一部分。第二天,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在數學課上對老師精辟推論置若罔聞,再到語文課上班主任滿含深情的朗誦贊美自己偉大的母愛后,我寫完了。沒有讓任何人看,甚至在我不動聲色的偽裝下沒有讓任何人發覺我到底要干什么,其實也沒有人在意我在搞什么鬼。我長舒一口氣,把原稿用干凈的紙張抄了一遍后交給了剛好從我身邊有過的班主任。那是本來用作演算物理題的兩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文字,我看著班主任的手,仿佛是捧著我剛出生的孩子,擔心她一不小心給掉在地上。那個活動不知道經過了怎樣一番評比,我們班有個叫李健的男生寫了一首古風詩,獲得了二等獎,班主任把他狠狠表揚了一把,就像是她寫的一樣充滿著驕傲。為此,我還借過來讀了一下,語言還是很好的,有很多像是柳絮,散絲,短亭等意象,可是當我在百思不得其解后問他到底要表達什么時,他只是含糊其辭,說我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或許高手都是這樣讓人難以捉摸吧,甚至質疑自己的直白是否適合寫小說。
籃球友誼賽是在黃昏時的晚飯后開始的,當時是我們班幾個游手好閑的男孩在操場上隨便投幾個球,然后另一個班的一兩個男生加入了進來。估計是認為卷子沒有花費很多時間的必要,就憑著一時的好勝拼了個單場三打三的比賽。看比賽的人多了起來,球員也更加興奮。于是呼朋引伴的加入更多人,也就逐漸演變成了班級間的關于友誼和榮耀的爭奪。我們班一號位有兩米高的長清,二號位是一米九的體育生,三號位是大理,四號位是一個黑黑的喜歡穿阿迪球鞋的胖子,五號位是家宴。他們在籃板上占據優勢,再加上大理驚人的彈跳,家宴流氓式打法,對手毫無還手之力。我們班大勝對手。當時他們也只是認為這只是玩玩,畢竟高考在即,其他的愛好都需要讓步。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大理代表著我們班與其他班的鏈接樞紐,不斷接到其他班的挑戰書。有一次,他對正在樓上曬太陽的我說,下場比賽有苗苗的前男友。我聽過后愣了一下,雖然表面上不在意,可我開始注意籃球場上跑動的挑戰者,用直覺來辨認從未謀面的那個混蛋。最終我猜測那個長相流里流氣,留著長發,背有點駝的男孩就是他。聽說在家宴的一次傳球后,大理扣籃過程中撞倒了一個人。我當時因為寫卷子,沒有欣賞到這一幕,可我邪惡的幻想里,那個摔倒的人就是苗苗的前男友,被摔得滿地找牙!因為這次隔扣,大理讓所有看比賽的人記住了他,也讓比賽的聲勢無比強大,甚至我們班主任因為領導的指派不得不在班級里勸同學們停止比賽,停止觀看。那個時候,已經是在學校的最后時段,逃脫家長和老師的管教是不言而喻而又名正言順的叛逆,我們可不管老師那一套,照樣更加放肆地站在圍欄前歡呼。班主任以及其他老師估計也猜到我們的心已經不在這里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按時上課就行了。每次比賽樓道上,操場邊人山人海,每次進球都能引起海嘯般的歡呼和掌聲。除了文科班那群女多男少,整天只知道背歷史政治的娘們班級,我們班橫掃了所有理科班。我們班也成為了歷屆以來可以堅持完勝的班級,甚至載入了校園史冊,以后每一屆都流傳著我們的傳說。也因為這樣,當別人知道我是四七班的學生時,都會嘴里驚嘆,眼神里露出仰慕的目光。在回家的路上,同座的幾個男生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時,他們的表情讓我十分得意,可當我如今回想時又惋惜這樣創歷史的工程竟然沒有我的一份貢獻,不禁為自己的小人得志而羞愧了。
也就是我們班在十一場激烈的比賽后,我們班主任走到講臺上宣布了我的小說《路口》得了一等獎。我的心當時十分平靜,似乎這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盡管在漫長的等待中我惶恐過,自我安慰過。同學們齊刷刷地看向我,似乎我就是太陽下的向日葵,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當班主任走到門口,像是忘記什么又突然想起來似的回過頭來,告訴我獎狀就在她家,讓我找個時間去拿。或許是怕麻煩吧,也許是心里的傲氣,后來我一直沒有去找她拿。
小說寫得好并不一定能寫好讓人捉摸不定的高考作文,可我的同學們不知道,他們開始充滿崇拜地找我討論怎樣寫好作文的問題,甚至一些平時高高在上的前幾名的尖子生也會有意無意和我聊起天來。這是讓我一時難以接受的,好像他們身上失去了讓我討厭的神圣和孤傲的模樣。我雖然無奈,但也只能一臉嚴肅地不知所以地講起一些心得,其實我真的希望能幫到他們,可他們寫作文時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和別人的意見完全沒有關系。慢慢的他們的熱情消退了,但還會和我聊天,這種心情這樣就像是信徒求佛,求得心里的安慰。
有一次,在籃球架下,我和青青談起我的小說得獎這件事,她說自己寫的現代詩也得獎了,但她看到自己的詩被我的班主任也就是她的作文老師刪改得支離破碎,就表示很不高興。我問她寫的什么,她說是關于北監獄的景物描寫,其中很多描寫校園不好的句子都被刪了。莉莉曾好幾次要看我的那篇文章,我只能靠著記憶找到了那張揉鄒的初稿給她看。記得當時她的嘴唇顫抖,可眼睛依然閃爍著堅定的目光。估計當時藥物的治療已經很嚴重了。但是她很喜歡,說我以后會成為大作家。還說,以后記得把也寫進我的故事。
如今,當你看到這篇小說,不是我把你寫進我的故事,而是因為你的故事里有我才會讓我這么念念不忘,執著每一個文字。每一次提筆,我都會幸運地想你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