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里的夜晚靜悄悄
- 彼岸春秋
- 煉鋼術士
- 2051字
- 2019-08-30 11:35:10
方彌生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謝意。
過了一會兒后,姜茴抬起頭,看著方彌生頭上的紗布,充滿歉疚地道:“對不起,因為我的關系,還連累你受了傷。”
“沒關系,傷口現在已經麻了,沒有多疼。醫生說我恢復得不錯,比一般人痊愈起來要快得多。”
姜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著方彌生問道:“我能在你這里坐會兒嗎?”
“哦……當然可以……你的朋友都走了嗎?”
“他們走了還會有新的人過來的,但是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安靜待會兒。”
方彌生心中感慨萬千,這世上的人真是各有各的煩惱。
“我聽姚警官說了,檢察院已經書面建議不拘捕了,再過不了多久不起訴的文書就會下發了……”
“嗯,我也聽說了。”方彌生道。
“恭喜你。”姜茴笑道,“對了,怎么沒看見叔叔阿姨?因為我的關系害得你……我想向他們道個歉。”
“我父母嗎……”方彌生緩緩道,“不用道歉了,反正他們也聽不到,他們四年前就去世了。”
姜茴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緩了好一陣才問道:“是怎么……”
“交通事故。”方彌生平靜地說道,“四年前,在我們自駕游的時候和一輛逆向行駛的汽車撞上了,只有我活了下來。”
姜茴看著方彌生的眼睛,忽然流下眼淚,“原來如此,原來你也……”
“嗯。”方彌生輕輕一點頭道。
“我該怎么辦,我的父母因為我死了,我該怎么辦……”姜茴的眼淚忽然止不住地落下,雙手緊握在一起,抖個不停。
“他們不是因為你死的。他們是因為那個男人無聊的幻想而死的,而那個男人已經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姜茴在方彌生面前不斷落淚,方彌生也不阻止,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如同看著一成不變的夜空,直到床單都被打濕。因為他知道,天始終會亮起來的。
姜茴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訴說著有關父母的一切,說媽媽小時候是如何逼她練琴的,爸爸又是如何瞞著媽媽偷偷帶她去游樂場玩的,說著說著會笑出聲來,然后又哭個不停。
在此之前,姜茴從未對他人掉過淚,對同學朋友是這樣,對警察醫生是這樣,對外婆更是如此。因為外婆感受到的痛苦絲毫不比她少,她不想再讓她擔心。
而漸漸地,方彌生的話匣子也打開了,也說起自己父母生前是怎么和自己打交道的。
他說小時候爸爸總是體罰他,他覺得這不是一種合理的教育方式,于是去書店買了一堆育兒的書回來給他爸爸看。
這件事被媽媽當成一個笑話,經常說給別人聽。
兩人聊到了半夜,聊到天光乍現。
姜茴帶來的零食被兩個人吃個干凈,撐得直打飽嗝。
在此之前,警察曾找來心理醫生為姜茴和方彌生做心理干預,姜茴就不用說了,就像一個打不開的河蚌,無論說什么都以“我沒事”,“還可以”和“謝謝您”應對,多余的話不說半句。
方彌生更是棘手,看起來沒有絲毫問題,但是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他畢竟殺了人,經歷過那么恐怖的事,卻沒有表現出半點恐慌的樣子,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十七歲少年應有的表現。
“你不要把他當成一個普通孩子就對了。”當醫生對警察說起他的想法時,姚警官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而當這兩個人在一起時,卻不約而同地同時打開心扉。像兩個孩子一樣在相互訴說煩惱。
“我媽有一個胸針,平常都是在宴會的時候才會帶,我姑姑管我媽要過好幾次,我媽沒舍得給她,現在落在她手里了,他媽的,我這次去肯定給它偷出來。”
“啊呀,你不要被發現!”姜茴擔憂地道。
“我上個月住她家的時候已經踩好點兒了,放心吧,萬無一失。”
“你沒有被抓住過嗎?”
“沒有。”方彌生搖著手指道,“一次都沒有。不過他們已經知道是我干的了,不過沒事,只要不被當場抓到,他們就沒有證據。”
“你呢?”方彌生忽然想起來問道,“你現在還在讀中學,沒辦法獨立生活,成年之前是誰照顧你。”
“我外婆吧。”姜茴低下頭吸著果凍道,“這次對我外公外婆的打擊非常大,我外公直接住院了,我外婆很堅強,現在是她在每天來給我送飯,給我父母準備葬禮……”
方彌生還想說點什么,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誒,小姑娘,你不是這個病房的吧?”
護士長走了進來,推了推眼鏡,看著二人,狐疑說道。
“啊……我是隔壁的……”
“回你房間去。”護士長嚴厲地道。她家里有一個和兩人差不多大的孩子,所以格外敏感。
這倆孩子十六七歲,正是沖動的年紀,他們遭遇不幸,夜間又是心理脆弱的時候……
萬一在這病房里發生了點兒什么,傳了出去,那她的護士長也不要做了。
姜茴忽然臉上有些發燙,放下手上的零食,悻悻地要走出去。
這時躺在方彌生鄰床的一個老太太爬起身來,指著護士長道:“你這個小同志啊,太死板,想得太多。人家倆孩子都挺不容易的,來這兒嘮嘮嗑你也管?我做手術的時候,你們護士和醫生也沒少嘮,我說什么了沒有?”
護士長剛想再說點兒什么,老太太又揮了揮手道:“哎呀,你想多了,就倆孩子,能有啥?我聽了半宿了,倆人就嘮嗑,啥都沒有。這半宿給我困的呀……”
方彌生:“……”
姜茴:“……”
護士長:“……”
窗外的樓房、樹木上漸漸有了亮邊,兩人一看表才驚覺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姜茴向方彌生告別,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當把臉上的水擦干凈后,臉上又恢復了禮貌卻平淡的笑容。
住院的幾天,兩人經常去找對方聊天,姜茴在方彌生前和在他人面前幾乎判若兩人。
而這之間的區別,連她本人都沒能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