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使徒和鄉愿的結合。”夏雨這時穿著睡衣，拿著幾片烤土司和一杯咖啡走了過來，“還記得我們之前告訴你的嗎，鄉愿進入人類肉身的方法是占據而非共存，鄉愿一旦在胚胎期進入人體，這具人類肉身便不會產生鄉愿以外的靈魂……”

“記得。”

“我本以為這種機制在你身上出現了例外，但現在看來，你也依然遵循著這條鐵律。”夏雨在吐司上抹著果醬，“你體內的鄉愿他的確占據了你的一部分肉身，然而這部分肉身卻不屬于你，而是你的雙胞胎兄弟。”

“我是獨生子。”方彌生道。

“我知道，但是你的確有一位雙胞胎兄弟。只是你的那位兄弟沒有生出來，他還在細胞狀態時就被你給吞噬了，你們合二為一，變成了同一個體。

醫學上管你這種情況叫做‘嵌合體’，是五十萬人中才會出現一例的特殊體質。

而那個鄉愿，當初與你的同卵雙胞胎合二為一，卻很不幸地被你吞噬掉了……”

夏雨把一片抹好果醬的吐司遞給方彌生，繼續說道：“許多鄉愿在剛剛進入人體時會經歷一段時間的蟄伏期，在此期間，他會丟失關于真空家鄉的記憶，等到一定年紀，記憶才會逐漸覺醒，與此同時，真空秘能也會出現。

而你體內的鄉愿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被你壓制，思維也處于假寐狀態，而四年前的那起車禍喚醒了他。

而由于你和他共用一具肉身，所以你也就理所應當地共享了他的力量，成為了‘使徒’。

鄉愿與使徒的結合……據我所知，安東尼·費洛羅發現真空家鄉后的一百多年來，你這種情況算是孤例，堪稱北極光般的自然奇景，而我卻有幸見證……”

孔煦說：“現在關于你的這種情況，只有我和夏雨，王諾德，還有非人哉的一名干部知曉，那位干部建議我們，有關你擁有嵌合肉身這件事盡量對外界保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你也不要對旁人說起。你就以‘使徒’的身份來成為非人哉的一員……”

“干部？”

“一名香鯨會的高級成員，和我認識。”夏雨道，沒再多說，方彌生便也不再過問。

早飯過后，方彌生來到學校，大課間的時候躺在操場上看著湛藍的天空。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不扎眼，風也溫和涼爽。

方彌生愜意地把頭枕在揉成一團的外套上，忽然開口喚道：“方蟄生，你醒的嗎？”

“嗯。”方蟄生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在非危機關頭，方彌生的呼喚總是無法得到回應，方蟄生在方彌生面前有時就像個矜持自傲的少女。

方彌生笑問道：“你究竟什么時候是睡著的，什么時候是醒的？”

“不想理你的時候，就是睡著的。”

“早上夏雨說的事情你都聽到了吧？”

“聽到了，還挺驚訝的，不過回想起剛剛進入這副軀殼的感覺，倒也不意外。”

“哦？”方彌生來了興趣，“你還有你剛來這個世界的記憶？”

“有的。”方蟄生答道，“自從四年前那起事故發生以后，當初的記憶也變得逐漸清晰起來。我還記得剛來到這副身體時那股混沌無力的感受，但是卻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沒過多久，便有一股力量吸引著我，一點點瓦解我的意識，我曾試著反抗，但還是被那股力量所吞噬，最終陷入沉睡。

我一開始還不知道那股吞噬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還以為是某種自然規律一類的天道法則。

就像白細胞吞噬病毒一樣，是一種無法被違抗的力量。

我現在可算知道了，當初把我吞進去不是什么免疫衛士，而是你這個憨批。

唉，當初那場拉鋸戰我怎么就輸了呢……”

方彌生無奈苦笑，心想當初被吞進去的如果是我，恐怕連變成第二人格的機會都沒有，估計會直接消失，化為意識的塵埃。

方蟄生抱怨完以后，沉默了一陣，忽然問道：“方彌生，你說，我是哥哥還是弟弟。”

方彌生一愣，他沒想到方蟄生會問出這種問題，但是仔細想想，他們倆的確是兄弟關系，而且是比一般的兄弟更加親密的親緣關系，他們甚至共用一具身體。

“不知道，像雙胞胎一同出生的話，誰是哥哥誰是弟弟都是由父母說得算的。”

方蟄生不再答話，這時一張人臉忽然進入他的視野，俯身笑望著他。

方彌生一驚，連忙坐起身來，看著那個人。

來人是個長發女生，皮膚極白，穿著一身白色T恤，身上散發著好聞的香味。

“你就是方彌生？”那女生笑著看著他，問道。一笑起來，眼睛就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嗯……是我。”

“你好，我叫蘇煒彤。”

“哦……你好……”

“我一直都很想認識你……”蘇煒彤坐在方彌生身邊，“我聽說了你的事情……”

方彌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藝術生嗎？”

蘇煒彤是表演系藝術生，經常被人猜出身份，然而她并不驚訝，她知道自己長得有多好看。而在大部分人心目中，長得特別好看的都是藝術生。

美貌是上天賜給她的珍貴禮物，從幼兒園開始，她幾乎就是在男生的包圍下成長的，從小到大收到的情書更是不計其數。

而她也一直很珍惜這份禮物，為了讓這份禮物發揮它最大的價值，高一的時候，她便選擇了表演系藝術生的道路。她一直堅信自己是天生的明星。

但蘇煒彤還是故意做出驚訝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她猜想方彌生接下來會夸贊自己的美貌，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是這樣做的。

方彌生指了指她的臉道：“你化妝了，只有藝術生才被允許帶妝上課。”

蘇煒彤一時愣住，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李琦站在遠處向方彌生招手呼喊，方彌生站起身來，說了句“沒什么事我先走了”，便甩下蘇煒彤一個人離開了。

“操……”

蘇煒彤看著方彌生遠去的背影，破天荒地爆了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