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鄉南郊，有一茅屋，屋外是籬笆圍成的院子，院兒里雞鴨同籬，土里的青菜長得正好，孟娘靠在容崢身上，兩人坐在院兒里的秋千上，晃晃悠悠，悠悠晃晃。

“孟娘，我們成婚吧。”

孟娘望著容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容崢低頭看著孟娘，靠近孟娘，輕聲道：“我們，成婚吧。”

孟娘臉一紅，急忙轉過頭去，傻笑著，故意道：“誰說要嫁給你啊？”

容崢摟緊了孟娘，低聲說道：“當然是你啊，我的娘子，只能是你。”

孟娘羞紅了臉，低聲問道：“那……是什么時候啊？”

容崢趁著孟娘不注意，親了一口孟娘，道：“現在。”

“現在？”孟娘驚訝得看著容崢。

容崢點點頭。

“可是，我們什么也沒有啊。”

容崢刮了刮孟娘的鼻子，“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啦？”

容崢揮了揮手，瞬間，整個茅屋全都布滿了喜慶的色彩，就連兩人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大紅喜服。

“現在你可滿意？”

孟娘笑靨如花，容崢看著孟娘，心里像是開了花般，那樣高興。

“孟娘，我在仙界有兩位好友和一位我最疼愛的弟弟，我想叫他們來，一起見證我們的婚禮，你可愿意？”

孟娘握著容崢的手，“我自然愿意，以后，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叫他們來吧。”

得到孟娘的許可，容崢將三張喜帖送往白澤、鬼燈和容槿的手里。

沒過多久，鬼燈與白澤一同前來，遠遠跟在他們后面的是小容槿。白澤看著站在地上穿著大紅喜服的兩人，既驚又喜。

白澤與鬼燈落地后，兩兩與容崢對視著，這是他們三人間慣用的傳音術。

“容崢，你可真敢做，與凡人成婚，你那父帝知道，肯定會氣得吐血的。”白澤擔憂道。

容崢笑了，道：“他吐不吐血關我何事？更何況我違背天規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放心吧。”

“你真的決定了？”鬼燈問道。

容崢點點頭，“好了，你們就別操心了。快別傳音了，一會兒我家娘子該感到奇怪了。”

容崢牽著孟娘的手，朝著鬼燈和白澤拱手作揖。

“好久不見，歡迎歡迎，還請兩位大人一起見證我和孟娘的婚禮。”

孟娘向鬼燈和白澤行禮，“孟娘有禮了。”

鬼燈和白澤也笑著朝孟娘點頭。

鬼燈看了看白澤，一臉得意，白澤知道，上次打賭直到今天，鬼燈贏了。

“二哥！二哥……”

容槿迫不及待地從云層奔下來，朝容崢和孟娘跑來。

容槿一把抱住容崢的大腿，抬頭看著許久不見的二哥，高興得不成樣子，孟娘見這開心得快跳起來的孩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容槿終于注意到一旁的孟娘。

“這位姐姐好美。”

容崢摸了摸容槿的頭，道：“這位可不是姐姐，她呀，是你的二嫂嫂。”

“二嫂嫂？”容槿不懂，撓了撓頭，恍然大悟，高興道：“哦！我知道了，這位美麗的姐姐，是二哥你的媳婦兒，對，就是媳婦兒！”

容崢急忙捂住容槿的嘴，傳音道：“你這小子，怎么什么都說啊。”

容崢轉過頭笑看著孟娘，拉著孟娘的手，“走吧，人來齊了。”

“今夕何夕，良人伴侶，攜汝之手，與君白頭，不求來世，只愿今生，粗茶淡飯，幸福美滿。”

“孟娘南川，永不相離！”

“南川，我孟娘是個死心眼的性子，倘若有天你負了我，我必窮追不舍，向你討債，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可負我。”

“我不負你，南川不會負了孟娘，永遠不會。”

兩人腰間，是孟娘秀的荷包，雖奇丑不已，卻也是世間唯一，荷包上，南川孟娘，永不相離。

婚后，兩人如膠似漆，過了一段安寧美好的日子。他們如凡間的農夫農婦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了，他們就坐在秋千上，相互依靠著，仰望滿天星辰。

可是，好景不長，天帝知曉了此事，看見堂堂天神族二皇子南容崢與凡人孟娘相戀的熱情，他勃然大怒，作為天帝，他可以不管容崢的游手好閑，可以不睬容崢的不問政事，甚至可以對容崢在天神族的蠻橫無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因自己對容崢疼愛到了極致，對容崢寄予了厚望，但是，他絕不允許他愛上一個凡人，這是天神族的禁忌。

是日，天帝迅速將容崢召回，凡間的容崢收到父帝的傳召，心中頓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將父帝的詔書駁回，三界之中，敢駁回天帝召書的人僅此南容崢一人，凡間年尾將至，天帝詔書下了三次，容崢心中有些不安，孟娘看出了容崢的心事，抱著容崢。

“南川，別瞞我了，你回去看看吧，這都第三次傳召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回來。”

容崢摸著孟娘的臉，搖搖頭，“我不想回去，我想留下來，留在這里，留在你身邊。”

孟娘笑著看著南容崢，“南川，你聽我說，天帝這么急將你召回一定是有急事，所以你一定得回去看看，放心吧，我沒事的。”

“可是……”

“沒有可是，你呢，就快去快回，我呢，就在這兒等著你。”

容崢猶豫了一會兒，看著孟娘，道：“那你一個人在凡間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許走遠，一定要等著我回來，不要一個人出門，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如果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一定要躲得遠遠的，還有……”

“好啦好啦，你就別擔心我了，快去吧。”

容崢緊緊地抱住孟娘，輕輕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轉身奔向天界，然而，剛踏入天門的容崢，就被神將用仙繩捆住送入了鎖仙牢內，容崢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他知道自己被騙了，可任憑他怎樣掙扎鎖仙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從小到大，他南容崢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而此刻，他開始害怕起來，因為凡間的孟娘成了他唯一的軟肋，他害怕父帝會對她不利，害怕她等不到自己回去了。

“天帝！你出來！你給我出來！我不允許你傷害她！你聽到沒有！絕不允許！”

容崢在鎖仙牢里喊了一天一夜，聲音變得嘶啞，喉嚨變得干痛。終于，天帝來到了鎖仙牢，看著面前這個自己曾經寄予厚望而如今變成了一個容易被感情左右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容崢兩手緊緊地抓住籠子，兩眼死死地瞪著天帝，咬牙切齒道：“我不允許你傷害她！”

天帝不屑一笑，說：“你以為她有多愛你，方才在凡間，當我告知她你只能待在天界繼承我的帝位，而不能回凡間時，她便主動放棄了你。”

容崢聽后，哈哈大笑，說：“這不可能，孟娘是不可能不要我的，我和孟娘之間的情，你不會懂。呵呵，想必她一定跟你說了你不愛聽的話，所以你才來騙我說她放棄了我，孟娘一定還等著我。”

天帝氣紅了臉，一手抓住容崢的衣領，小聲道：“容崢啊，我說那位女子的性情跟你還真是相投，的確，我去找她時，無論我怎么勸說她死活都不肯放棄你，她說她想要等你回來。但是，南容崢，你是我南櫟翎的兒子，以前，我可以不管你的所作所為，但是今天，神人相戀的罪責，我必追究！你知道的，神人相戀，罪責同等，于神，最多不過貶低神籍，而于凡人，將是不得再入人道，墮入畜生道。我給你半天時間，自己好好考慮考慮。”

容崢久久地瞪著父帝的眼睛，他從來沒見過眼神如此凌厲的父帝，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天帝轉身準備離去，“等等！”

天帝停住腳步，轉過身，容崢看著天帝，低下了頭。

“我答應你！從此不離開天界一步，為成為下一任天帝恪守天規，謹遵帝旨。但是，你答應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一分一毫也不行，你要保她一世平安。”

天帝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說完，天帝手一揮，筆紙出現在容崢面前，“你既已決定與她了斷，就寫封休書予她，從此你與她干干凈凈，再無半點關系。”

容崢臉色鐵青，盯著眼前的白紙，心里空落落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宣紙上。

“今夕何夕，往事縈繞，月圓乞巧，初見孟娘，心之悅汝，伴之數年，古有鳳凰，今有鴛鴦，鳳離凰去，志存高遠，鴛鴦分飛，尋得暖巢，奈何今夕，終日思汝，為舍情愁，立此休書，今夕此夕，孟娘南川，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仙界一日，凡間一年，孟娘沒有等來南川，卻等來了他的一紙休書。

她認出，這是他的字，她不敢相信，這是他的字，新婚誓言，猶如還在昨日，歷歷在目。他不可能騙她，他不可能就這樣負了她。

悲傷之際，孟娘到處呼喊。

“南川，南川，你出來，出來啊，我有話要問你，你快出來啊！”

林間坡道、大街小巷，她一遍一遍喊著，她顫顫巍巍地走在大街上，每個人都將她當成瘋子，躲得遠遠的。

“南川，你叫我等你，好，我等，我天天盼，日日望，可是，已經一年了，你到底去了何處，為什么還不給我個信兒。”

“今夕何夕，良人伴侶，攜汝之手，與君白頭，不求來世，只愿今生，粗茶淡飯，幸福美滿。你說過，南川不會負孟娘的，可是，這封休書，又是怎么回事？”

“南川，你這個騙子，你叫我等你，等你，可我等來的卻是你的一紙休書。”

孟娘喊累了，蹲坐在橋邊。

容崢靜靜地靠坐在孟娘身旁，他不敢現身，他怕父帝反悔，他怕父帝知道他剛從鎖仙牢里出來就悄悄下凡見孟娘，難過的淚水從容崢眼里靜靜淌出。

“孟娘，你再等等，再等等，我說過，此生定不負你，南川不會負了孟娘，你等我。”透明的容崢在孟娘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容崢離開孟娘，消失在凡間，似乎是心有靈犀，孟娘站起來，心痛得無法呼吸，她轉過頭，看見地上那個奇丑的荷包，上面繡著‘南川孟娘，永不相離’，孟娘緩緩彎下腰，撿起荷包，心像是裂開了一般，疼痛不已。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又過了幾日，孟娘攥著荷包，來到了桐鄉的冰湖。

孟娘站在冬日的冰湖邊，桐鄉不似北方，湖面依舊水波蕩漾。

“南川孟娘，永不相離，南川，我說過，我是個死心眼的性子，你若是負了我，我必將窮追不舍，向你討債。”

冰湖的水，是那么冰，那么冷，孟娘攥緊了荷包，看見自己離湖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她緩緩閉上了眼，身體慢慢沉入湖底，她的心好疼，她好難受，她忍著，忍著，再有一刻，這世間再無孟娘，再有一刻，她就可以去找她的南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