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風聲漸漸止息。遠處響起了鐘聲。

雪地上響起了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藏書樓前。雕花木門被打開了，白得耀眼的雪地上立滿了身著官服的文武百官，太監侍衛屏息侍立。

阿笑在晨光中走出藏書樓，眾人跪倒在地。

為首的老臣顫聲道:“皇上口諭，命殿下即刻前去乾清宮面圣。”

萬貴妃暴卒，皇帝一病不起。整個皇族的命運，都系在了皇帝唯一的子嗣身上。

皇帝直到臨終，才終于知道了這個兒子的存在。

他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宮女所生，萬貴妃曾數次派人對他下毒手，都未能成功。他的生母被逼而死，保護過他的太監也吞金自盡。他獨居在皇宮一隅，許多人都知道。為了保護他，宮人們都假裝看不見他，大臣們故意在藏書樓論道，以此來偷偷教誨他。大家齊心協力守護著這個秘密，等著他有朝一日能繼承大統。

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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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笑抱著我的真身上了宮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著乾清宮出發。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

他是個人，書妖什么的不過是他隨口編出來騙我的，其實我心里早就知道。我和皇帝大叔一樣，都不肯去揭穿那近在咫尺的真相。

簾帳里的皇帝衰老得像一個被抽掉了靈魂的稻草人，他顫聲說道:“來，過來讓朕看看你。”

阿笑走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皇帝一雙渾濁的眼睛細細地端詳著他，末了，露出了一絲微笑。

阿笑被立為太子后不久，皇帝就駕崩了。那把又丑又不舒服的龍椅，最后還是由他坐了上去。在歷史上，這位身世坎坷的皇帝名叫朱佑樘，在位期間，他鏟除奸佞，任用賢能，輕徭薄賦，興建水利，開創了“弘治中興”，世稱明孝宗。

但這些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我只記得有一個叫阿笑的書妖，曾經和我有一個約定: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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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南方的風吹過巍峨的太和門。阿笑站在城樓上，我坐在他肩膀上。我們在皇城結界的邊緣，再往前一步，對我來說就是萬刃加身烈焰灼燒的地獄。

其實，除了王朝更替，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打開結界:通過皇帝的手，把封印解開。

如果選擇不做皇帝，他就可以離開，但是我穿不破結界，只能永遠被困在紫禁城；如果他選擇做皇帝，我可以離開，但他的余生只能和皇位捆在一起，永遠無法逃脫。無論哪種選擇，我們一起去江南的約定都不可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