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校帶著桂花香，101班的教室被午后陽光鍍上一層暖金色。楚赫抱著最后一個行李袋，氣喘吁吁地站在教室門口，額角的碎發(fā)被汗水粘在皮膚上，顯得有些狼狽。

教室里早已坐滿了人，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讓他下意識地攥緊了行李帶。他飛快地掃視一圈，目光卻在觸及前排一個身影時猛地頓住——是肖瑜。

少年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隨意挽到小臂，坐姿挺拔如松。陽光透過窗戶，在他冷白的側臉上切割出清晰的下頜線，鼻梁高挺，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似乎察覺到注視，微微偏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眸不偏不倚地撞上楚赫的視線。

空氣瞬間安靜得能聽見心跳。

“看！就是那個撞了肖瑜的學弟！”

“天啊，真的假的？他怎么也在 101班？”

“小聲點……肖瑜看過來了！”

細碎的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楚赫的臉頰“騰”地一下燒起來。他想起昨天在校門口狼狽摔倒的模樣，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只能低下頭，試圖在教室后排找個不起眼的空位。

“新來的兄弟！這兒有空位！”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楚赫抬頭，看見夏鷗正沖他使勁揮手，嘴角咧得老大，露出一口白牙。他旁邊的座位果然空著，而夏鷗的另一邊，隔著過道，正是肖瑜的位置。

“還愣著干嘛？快來啊！”夏鷗見他不動，干脆起身走過來，一把接過他手里的行李袋，“我叫夏鷗，夏天的夏，海鷗的鷗。你呢？”

“楚赫……楚國的楚，赫茲的赫。”楚赫被他熱情的架勢弄得有些無措，小聲回答。

“楚赫，好名字！”夏鷗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走，帶你見‘世面’——坐我旁邊，以后哥罩你！”

說著，他不由分說地把楚赫拉到座位上，又對著前排的肖瑜揚了揚下巴，故意拖長了聲音：“肖大男神，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兄弟楚赫，以后多多關照啊！”

肖瑜的目光從楚赫泛紅的耳根上移開，淡淡地“嗯”了一聲，視線落回面前的筆記本上，指尖卻無意識地在紙頁上敲了敲。

楚赫剛坐下，就感覺周圍的目光更灼人了。他僵硬地拿出課本，試圖裝作專注的樣子，卻連書頁都翻反了。

“別緊張，”夏鷗壓低聲音，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他們就是看肖瑜對你不一樣，嫉妒了。”

“不一樣？”楚赫茫然地抬頭。

“不然你以為，以肖瑜的脾氣，昨天被撞了能就這么算了？”夏鷗擠了擠眼睛，“我可聽說了，他剛才看你的眼神……嘖嘖，跟看稀有動物似的。”

楚赫的心猛地一跳，還沒來得及反駁，講臺上的鐘琳輕咳了一聲。她今天換了件淡藍色的襯衫，長發(fā)束成低馬尾，顯得溫柔又干練。

“同學們安靜一下，”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接下來我們開始第一堂導論課。在上課前，我想先請一位同學來回答一個問題——”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轉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楚赫身上。“楚赫同學，你是我們班年齡最小的新生，也是以跳級生身份保送入學的，對嗎？”

楚赫沒想到會突然被點名，慌忙站起來，手心微微出汗：“是，老師。”

“很好，”鐘琳笑了笑，“那你能不能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一下‘拓撲學’在實際生活中的應用？”

這個問題一出，教室里響起一片細微的吸氣聲。拓撲學是數(shù)學系的高階課程，對新生來說堪稱“魔鬼問題”，鐘琳顯然是想試探楚赫的底子。

楚赫愣了一下，隨即定了定神。他想起爺爺曾用毛線球給他講過的拓撲概念，便開口道：“拓撲學可以理解為‘橡皮幾何學’，比如一個咖啡杯和一個 doughnut（甜甜圈），在拓撲學里是同一種形狀，因為它們都有一個‘洞’。在生活中，比如城市交通網(wǎng)絡的規(guī)劃、DNA鏈的纏繞研究，都需要用到拓撲學的思維……”

他的聲音不算洪亮，卻清晰流暢，將復雜的概念用最通俗的例子解釋得明明白白。講臺上的鐘琳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而前排的肖瑜則放下了手中的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專注地看向了這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少年。

楚赫說完后，教室里安靜了幾秒，隨即爆發(fā)出一陣掌聲。夏鷗第一個站起來鼓掌，大聲喊道：“厲害啊楚赫！沒看出來你這么牛！”

楚赫不好意思地坐下，臉頰又開始發(fā)燙。他偷偷抬眼，看見肖瑜的嘴角似乎向上彎了一下，雖然快得像錯覺。

下課鈴響起時，楚赫正埋頭整理筆記，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抬頭，看見肖瑜站在旁邊，手里拿著一本黑色封面的筆記本。

“這個，”肖瑜把筆記本遞給他，“你剛才提到的 DNA拓撲異構酶案例，這里有更詳細的資料。”

楚赫愣住了，下意識地接過筆記本。指尖觸碰到封面，帶著一絲微涼的溫度，像是肖瑜身上的氣息。“謝……謝謝學長。”

“不用，”肖瑜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下次回答問題，不用緊張。”

說完，他沒再停留，轉身拿起書包走出了教室。楚赫握著那本還帶著余溫的筆記本，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里某個角落，好像有什么東西，正隨著午后的陽光，悄悄融化開來。

夏鷗湊過來，盯著那本筆記本兩眼放光：“哇哦！肖瑜的‘獨家筆記’？楚赫，你這待遇也太特殊了吧！”

楚赫沒說話，只是翻開筆記本第一頁，看見扉頁上用利落的字跡寫著一行小字：

“致知窮理，學道探微。——肖瑜”

窗外的陽光正好，風校的銀杏葉在枝頭輕輕搖晃。楚赫看著那行字，又想起肖瑜剛才說話時微微垂下的眼睫，忽然覺得，這個龐大而陌生的校園，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緊張了。

至少，好像有什么不一樣的故事，正在悄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