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陽光明媚。

秦初起了個大早，帶著小翠娥上街趕集。

揚州有早市、午市和晚市，早市以新鮮蔬菜魚肉為主，畢竟在沒有冰箱的年代，誰晚上買菜呢。秦初挑挑揀揀，每個攤販都關顧一番，只動嘴不花錢，從頭到尾轉了好幾圈了。

翠娥也是第一回趕集，在秦家，這些事根本無需她做，瞧了這些也頗覺有趣，又見少爺不時評價一二，不禁笑道：“少爺還懂做菜呢？”

“必須的！本少爺有兩樣第一！”

“那兩樣？”

“顏值第一，廚藝第一！”

“顏值？”

“就是相貌。”

小翠娥若有所思，“哦。少爺確實很招女子喜歡。”

秦初瞥了她一眼，心想這小丫頭審題不全面啊，但還是心里美滋滋的。

又逛了一會，二人來到一處肉鋪前，屠戶光著膀子，推車上掛著羊頭和豬頭。

“掛羊頭賣狗肉？”

那屠戶橫了一眼，舉著剔骨刀粗言粗語，“可不敢胡說！我這是正經羊肉！”

“看得出看得出！大冬天光著膀子，一看就是天天吃羊肉吃出來的！”秦初笑道。

“買不買？不買滾蛋！”屠戶顯然不喜歡多費口舌。

“買！來三斤腿肉，送到鳳來樓。”

那屠戶拎著刀走了過來，秦初不明所以，裝的跟沒事人一樣，心里早就嚇尿了。

“你糊弄誰呢？鳳來樓都關門了，你讓我送給鬼去！趕緊滾蛋！小心我宰了你！”

秦初說道：“誰說的，鳳來樓開得好好的，昨兒我還去過呢！”

一旁賣瓜的老嫗插嘴道：“咦！年輕人胡吹大氣！鳳來樓都關了好一陣了，連掌柜的都給抓起來了！”

做戲要做全，秦初拿出自己影帝般的演技怪叫道：“不會吧？因為什么啊？”

“砸了名揚樓的東西唄！”再隔壁買菜的大叔也加入了聊天群。

“砸人東西，賠給人家就是了，怎么會封店呢？”

這回是個賣雞蛋的，“嘿嘿！砸的東西太貴重了，鳳來樓賠不起，可不就只能關著么！”

秦初心中著急，算了算時間，心想群聊已經拉起來了，怎么演員還不到位。

這時，人群中鉆出一個小胖子，沖著秦初他們大喊，“騙人！胡爺爺就砸壞幾副碗筷，才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呢！”

小胖子還不到十歲，說話根本沒人相信，但這么大嗓門一喊，倒是引來了更多人注意。

這時演員二號翠娥拿了串糖葫蘆給他，柔聲問道：“小弟弟，你怎么知道的呢？”

屠戶嘿嘿一笑，“小娃娃的話你也信！”

其他人都不住點頭。

演員小胖鬧了個大紅臉，從脖子根一直紅到頭頂，一副被人誤解的委屈，沖著屠戶大叫，“我才沒騙人！這都是我阿爹告訴我的！”

導演秦初假模假樣安慰小胖，“你阿爹呢？”

小胖仰天大喊，“阿爹！！！”

“二狗啊！爹在這呢！”一個大胖擠進人群。

演員三號到位，買菜的老嫗咦了一聲，“這不是鳳來樓的大狗嗎？”

大狗是鳳來樓的廚子之一，他喘著氣奪過兒子的糖葫蘆，“小娃兒不能多吃，對牙口不好！”

秦初繼續說臺詞，“這位兄弟，你家掌柜是砸了名揚樓的鎮店之寶才被關到現在對吧！”

大狗演技逼真，一臉怒容，“呸！我家胡掌柜就砸了些碗筷，哪是什么狗屁鎮店之寶！”

商販們不信，一人問道：“要不是太貴重賠不起，為什么人家咬著不放！”

大狗惡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蘆，“還不是姓方的狗仗人勢，仗著自己姐姐是知府的小妾，陷害掌柜的！”

名揚樓的背景大家伙也都有所耳聞，有的同情有的冷漠。

“說到底，還不是砸了人家東西，吃官司也是正常！”秦初開始鋪墊了。

圍觀的人雖不做聲，但心中都暗自認同，誰讓你又把柄在人手里呢。

大狗一把摔了糖葫蘆，也不理會心疼的哇哇大哭的兒子，“就那些個破東西，做多二兩銀子，姓方的硬是咬著不放，我家胡掌柜多好的人啊，就這么被他們害了！”

“什么？二兩銀子！關了十多天了！這也太沒天理了！”繼續鋪墊，“這錢我出了！”

大狗泄氣道：“這位公子的好意，我替掌柜的謝過了，那姓方的背后有劉知府撐腰，賠了錢也沒用。”

秦初陡然提高八度音調，“啥？賠錢都不行？還有王法嗎？這我要是一不小心砸壞了名揚樓的東西，豈不是也要被關起來？這以后誰還敢去吃飯！”

女主角翠娥補上最后一刀，“少爺，你可不能去名揚樓啊，吃飯是小，可得罪不起那方老爺啊！”

早市炸開了鍋，大伙兒都在議論鳳來樓和名揚樓的事，雖然眾說紛紜，對大狗的言辭也不完全相信，但至少一點得到了統一，那就是名揚樓惹不起。惹不起還躲不起么，早市匯集了揚州城里的大半商販，消息在他們這里飛速傳播，不到半日全城都會知道。

秦初見效果已經達到，對大胖小胖使了個眼神，領著小翠娥謝幕了。

......

“會有效果么？”姚月兒還是不太相信秦初，畢竟他的主意聽起來太不靠譜了。

秦初坐在鳳陽樓最高一層，曬著太陽，隨手畫著草圖。

“輿論的力量，在任何時代都是第一生產力。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小翠娥好奇地看著少爺的畫，只見他拿筆的姿勢有些古怪，畫的東西也十分離奇，又像是鍋，又像是壺，“少爺，你畫的這是什么？”

秦初收起筆，這毛筆還是不太習慣，“過幾日你就明白了。”

抬頭將紙遞給姚月兒，“月兒，你能找人按照我畫的打一口銅鍋么？”

姚月兒接過一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可以是可以，不過這東西有什么用？”

秦初仔細一笑，“你只管讓人去做，越快越好。”

......

正午時分，往日門庭若市的名揚樓，今天卻一個人也看不到，這可急壞了方免，他招來伙計問話，得知早市發生的一切，不禁暴跳如雷。

“誰啊！誰在造謠！要臉不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