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洞中的生活很枯燥，所幸陸山總有事情做。

每天卯時他要花費半個時辰坐忘行氣，辰時他又要開始演練劍法。

自從參悟開碑手以來，他又得增加一門掌功課程。

開碑手乃是外功，更加側重于對手掌骨骼肌肉的磨煉，每天以掌擊樹是必不可少的一門錘煉過程。

巳時末他便要進食，這是他增肥的重要時間。

胸膛中的異蟲已經孵化出來，它寄生在皮膜下，伸展著發絲般粗細的觸絲，貪婪的吸食皮下脂肪。

一陣陣熱流在周身經脈中流轉，這是來自于異蟲的反饋，這種正面的反饋讓陸山欣喜異常。

異蟲吸食驅逐油膏也是有規律的，在午時與子時最為強烈，其它時間則顯得平緩許多。

“咯咯咯！”

陸阿母驅趕著一群野雞在洞中散步，這些野雞是陸山辛苦捕獲的。

如今陸山一天的食物中有相當一部分由這群野雞供應，它們可是陸山的重要財產。

馴養野雞的難度很大，尤其這些野雞還滿天亂飛，好在巖洞封閉，這群野雞發現無處可逃，慢慢的也就安靜下來。

巖洞中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條，但有時陸山也會在朝南的一面石壁前打坐。

這一面石壁上有許多演武的壁畫，這是老猴打磨在石壁上的，壁畫圖像由粗糙的白痕組成。

壁畫的內容大部分是通北拳的拳式，還有一些古怪招式應該是老猴推演新的拳式所畫。

老猴的這副壁畫對陸山有很大的啟示，他一有時間便盤坐壁畫前，一望便是兩三時辰。

從壁畫中，尤其是那些古怪拳招中可以得知老猴的武術思想，以及他基于何種原因推演這一種拳招。

壁畫讓陸山的武學素養得到提高，以往的一些武學知識都有了新的認識。

蓋云天雖也在洞中，但他總是下意識忽略這副壁畫，上面的通北拳對他毫無意義，推演的招式更是毫無借鑒的理由。

陸山也曾講過自己對于壁畫的感悟，但蓋云天卻嗤之以鼻。

他認為一本絕頂的秘籍才是值得花費心思，傾注心血，而對舊有武學推陳出新，這沒有太多意義。

蓋云天的話既有道理，也沒有道理。

對于大多數江湖人來說，他們受制于資質天份甚至出身地位，埋頭鉆研武學道理的確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

但陸山立志于攀登力量頂峰，這些武學道理是必須有所了解的。

陸山看了一會兒壁畫便抽出短劍，內勁傳導于劍身，陸山以身帶劍，劍隨心動。

劍尖在一面空白巖壁上游走，石屑紛飛而下，不多時一連串的基礎劍招圖便印在壁上。

基礎九劍他已是運使的圓融如意，劍招銜接毫無生澀，這多虧三個月中的勤練不輟。

另外六合劍的六合花式也徹底掌握，手腕在使用這一殺招是再無負擔感。

“蒼人，你的武功又有所精進！”

蒼老而疲憊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老山蠻拄著木杖從一側的巖洞中走出。

“你這是？”

老山蠻一身藏青袍上盡是點點血跡，讓陸山心中驚疑。

“前些日子是我們的頭蠻節，所以需要一些‘活畜’。”

老山蠻說的輕松，但配合他那濺血的袍裙直讓人毛骨悚然。

“今日是和你辭行，前日頭蠻節的‘活畜’贏得了青神的歡心，我的家鄉已經重獲生機，而我也將踏上歸程。”

陸山望著老山蠻和他身旁的兩位蠻漢，疑惑得問了問：“你的那些族人！”

“你是說那些祭祀用的‘牲畜’，他們的價值已經沒有了。”

老山蠻摸了摸胡子又道：“對了，我們螢火蠻居住于鹿吳山。

他日你若到南荒，或可來此一聚集。”

“我想問一個問題？”陸山見老山蠻將要離去，趕緊說道。

“呵呵，你說！”老山蠻今天心情不錯，輕笑道。

“寄生在我皮膚下的異蟲真沒問題？”

老山蠻搖了搖頭，“我山蠻雖有控人之蠱，但那種蠱已是靈性初成，你覺得你值得被施以此蠱嗎？”

陸山搖頭，他的確不值得。

“這異蟲寄于人體，譬如凡人嫁接妖魔器官，成或不成全看原天庇佑。”

陸山心中一松，隨后又是一緊。

這話聽起來像是移植手術中的排斥反應，排斥反應多種多樣，天知道這是不是慢性排斥。

“以往植入異蟲的成功率有多少？”陸山問道。

老山蠻愣了一下，他真沒想要陸山會問這樣的問題。

“千不存一！”

陸山的短劍一下子出鞘，劍尖直抵老山蠻咽喉。

這時老山蠻身旁那兩位不起眼的蠻漢一下子架住短劍，陸山這才發現這兩位蠻漢的形象已經大變。

兩位蠻漢以青紗罩蒙面，皮膚泛著黑黃，身上穿著甲衣，以殘缺的長戈對敵。

陸山全力催發內勁，短劍下壓，架住短劍的兩把長戈依舊穩當。

劍器與長戈在角力，不斷發出刺耳摩擦聲，在這種緊張時刻中，那老山蠻卻無一絲恐懼。

陸山抽回短劍，忌憚的望了老山蠻一眼，他清楚老山蠻已經有了底牌，一張足以震懾他的底牌。

“蒼人，這是原天給予的磨難，你已經走在大多數宿主之前，無需過于擔心。”

老山蠻看陸山頭也不回的離開，提著嗓子大聲道。

“大多數！”

陸山強忍心中殺意，要他寄希望于所謂的原天，還不如讓他先除去這異蟲。

“蒼人，世道多艱，各自珍重吧！”老山蠻看出陸山已有怨恨，便無奈說道。

老山蠻有些無法理解陸山的思維，凡有所贈，必有所求，獲取力量從來不是一勞永逸的。

相比于那些將自己變得不人不鬼的邪法，這已經是較為溫和的一種。

老山蠻的身影消失在洞外野桃林中，看來這老山蠻真的離去了。

陸山回到石丘上，他敞開衣衫，胸膛上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血泡。

這血泡并不鼓脹，呈現圓盤狀，透過表皮還可以看到內里不時蠕動的異蟲。

老山蠻曾授予他孕養訣竅和祭煉口訣，其中的口訣是利用喉音發音，以此與異蟲建立聯系。

陸山壓住咽喉，嘗試發聲，低沉的音調在巖洞內回蕩。

血泡內的異蟲似有所覺，狹長扭曲的蟲身一彈。

“有效！”

陸山繼續發聲，突然心底響起細碎雜音，那聲音就像是無數蟲蟻在粗糙地面上爬動。

“內觀其心，心無其心。

外觀其形，形無其形。

遠觀其物，物無其物。

三者皆悟，惟見于空。

………………………”

陸山一邊默誦導引術中的靜心歌，一邊發出喉音。

那蟲豕爬動聲在心底無限放大，讓他氣息不穩，音調變形。

陸山心中一股不服輸的心氣涌上來，這一刻他想到老猴舍臂奪松果的狠辣，又想到萬東林舍生忘死的果勇，這一刻他似乎找到自己所缺少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