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希望便不會失望。

如果他不曾參加高考，還可以給自己洗腦說沒準考不上，中途輟學還能省了這些年的學費。

如果他有幸考上了大學，他該怎么辦？

去讀嗎？

可是沒錢啊！

以媽媽瞞著他不分晝夜工作的決定來看，說不定媽媽會像剛剛那個同學說的那樣，賣血或者賣腎。

若母親真用自己的健康，換來了他讀大學的機會，他真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這一切嗎？

子欲養而親不待。

他年功成名就，恐怕母親已身后。（這個沒有寫錯，還押韻）

那的成功，值得驕傲嗎？

進一步逼死母親，退一步虧死自己。

不管怎么選未來都會后悔。

還不如從來沒讀過高中，沒參加過高考。

站在夕陽的寥落里，陳遂興的背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秋霜染紅了的楓葉，時光凋盡了碧樹，風箏扯斷了情絲，孤月冷卻了盼希……

默默無語問九天，蒼天不可憐。

陳遂興看不到出路，這是個沒有希望的未來。

-

放學后，陳遂興回到外婆家，第一時間便是找陳媽媽。

陳媽媽已經起來了，此刻正在房間喝著紅糖水。

見陳遂興回來，陳媽媽笑問：“你回來了，肚子餓不餓？”

陳遂興搖搖頭：“不餓。”

久違的對話，想當初他在村里上小學的時候，每天放學回家，媽媽都會溫和地問一句，肚子餓不餓。

有媽媽在家里等著的感覺真好，媽媽噓寒問暖的樣子真讓人幸福。

陳遂興的下巴往紅糖水處抬了抬：“這是什么？”

陳媽媽一口喝完，說：“糖水而已。你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好。”

肉麻的話，陳遂興說不出口。

但是他下意識仔細地打量著陳媽媽的臉色，嗯，比昨天在醫院看到的好多了。

陳遂興也放心了。

吃完飯后，陳遂興問陳媽媽：“媽媽你在外婆這里多住幾天嗎？”

也不知道陳媽媽想到了什么，她目光暗垂，想了想，隨后說：“不好說，看情況。”

“媽媽是擔心家里的農活嗎？大伯母會幫忙的，不用擔心。你在外婆這里多休息一段時間吧。”

“幫你是人情，不幫你是道理，我們不能把這些活都推給你大伯母。”

陳遂興沒再說話，道理都明白，但他希望媽媽能好好休息幾天。

夕陽光從樹葉間隙中，星星點點地透窗而進，落在陳媽媽頭頂上，照得整個籠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陳媽媽察覺到陳遂興的失落，心里很不好受。

她也好想好想陪在兒子身邊啊！

可是……

搬起磚頭不能抱你，放下磚頭養不起你啊！

氣氛有點尷尬，陳媽媽瞎忙著整理衣柜的衣服，然而空氣依然安靜，好像她故意弄出來的動靜都自帶消音。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陳媽媽又去開窗，說：“天熱呢，開窗睡覺晚上涼快。”

“嗯。”

“但別忘了蓋被子。”

“好。”

不知道怎地，陳遂興想起了老師讓他交的家庭調查表，如果小時候的每一天，還能有爸爸的參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