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家住了幾日，莫十七覺得渾身不自在，每到日落十分便會感到胸悶。

莫思歸這幾日再忙著幫莫厲行送賓客回程，也是只有在晚上才有時間來看她

夜幕降臨后，莫十七躍上屋頂無聊地望著天空。她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她不在那個老頭定是過得十分樂呵自在。許久沒有送過東西給老頭了，此次回去定完送他一份‘大禮’。

想到這，莫十七邪惡地笑了起來。

“莫姑娘不在房間好好待著，上屋頂看月亮嗎？”

莫十七收起笑意玩把著手里的笛子，似是沒有聽到一般視線落在某個方向發呆。

花彥樓執著他那把畫著‘萬花叢’的扇子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將扇子一收點在自己胸前問道，“莫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莫十七打了個哈欠，雙手往后撐，伸開雙腿呈半躺姿勢繼續看著天上仍舊沒有要理會花彥樓的意思。

花彥樓也不惱，“也是也是，美人就該高傲些才更加吸引人。

在下花彥樓，家住云隱谷，莫姑娘日后若是有時間可以到我云隱玩玩。我云隱層巒疊嶂、云霧繚繞、四季如春，素來有‘神仙居’的美稱，與臨清可是兩方景色，姑娘意下如何啊？”

莫十七看向花彥樓，這般花枝招展身上還帶著花香氣味的男子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果不是在莫家見到他，她定會將他與‘風塵’歸為一類。模樣倒是不錯，不過瞧上去有點弱。

她對這人還是有印象，當日在玄武臺，此人完全不顧及場合將莫厲行的嘴角給揭了出來。

不過這人在玄門百家中應該不太受歡迎，莫厲行幾句話就又將局面給反了過來，表現出一副寵溺女兒這才遂了她愿將瘟放出來用作試煉的無奈。

可笑的是眾人信了。

莫十七將他上上下下來回打量了一番，花彥樓自己也不知為何，竟然有幾分緊張。

“那是什么？”莫十七指著花彥樓頭上的一根碧綠發簪道。

花彥樓摸了摸簪子將它取下問道，“姑娘說的可是這個？這是在下的法器，名為‘琴瑟’。”

“好看。”

莫十七淡淡說了一句，花彥樓愣了一下。

夜晚涼風習習很是舒爽，莫十七望著遠方被月光鍍了層模糊白光的山巒，眼簾微微耷拉著帶著幾分困意。

花彥樓站在一旁，大片鮮艷花案五彩斑斕地交織在一起，風輕輕卷起他的衣擺，如錦綢般的墨發四下飛揚，艷麗的圖案并沒給他染上幾分俗色，反而似是一墜落凡塵歷經紅塵卻不愿脫身出塵的云游仙人，帶著幾分留戀，幾分瀟灑，幾分一生真偽復誰知的氣度。

許是夜月催人思悲涼，他竟覺得此時此刻的莫十七有幾分傷感。

“莫姑娘，在下有個問題有些唐突，可還是想問姑娘，姑娘當真是莫家主的女兒？”

“不像嗎？”莫十七道。

“不像，不過你倒有幾分像虞夫人。”

“你見過她？”

“嗯，五歲那年跟隨父親前來拜訪令尊，有幸見過一面。虞夫人性子性情活潑似孩子，還喜歡捉弄人，經常出其不意弄得弟子們手忙腳亂，盡管如此弟子們還是非常喜歡她，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時間都會想到她。”

這是莫十七第一次聽關于母親的事情，那個雖她有些千絲萬縷關系但是卻陌生的親人，她確實無法表現出任何的懷念或者悲傷，就像在聽一個別人的故事，無念無感。

花彥樓思慮良久才開口道，“令尊很愛虞夫人，當年莫老太太要他納一個世家小姐為妾鞏固莫家，莫家主堅決拒絕，逼到最后他毅然決然不顧一切拋下所有帶著虞夫人私奔了。”

莫十七并無興趣聽莫厲行的事情，剛想起身離開胸口又產生一股壓抑感覺，捂上胸口額頭滲出一片密汗。

花彥樓立馬察覺到莫十七的不對勁，蹲下身尋問道，“怎么回事？”

這個時候莫思歸回來了，一進門就興奮喊著，“阿姐阿姐，你在哪呢？”

花彥樓見此，看了眼緩過來的莫十七，扭頭從另一邊離開了。

“阿姐，阿姐？”莫思歸找了房間發現沒人，出來四處喊道。

“別喊了，在這呢。”

“阿姐，這個給你。”莫思歸十分高興地將一香囊遞給莫十七，“今日我與阿爹送蓮花寺的一難大師回程，一難大師就送了兩個加持過的平安符給阿爹，這個是阿爹讓我轉交給你的。”

莫十七接過香囊，淡淡的龍涎香鉆入鼻息，胸口的壓抑感更重了幾分。

待二人進屋后，花彥樓從另一邊走了出來，殘留在原地的香氣令他蹙頭緊眉。

心中越來越疑惑，究竟是何原因，莫厲行非得弄死莫十七。

這日，比鄰臨清城的長安鎮發生了一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屠戮事件。

聽報案的農夫說，當時天還未亮，他挑著菜準備進鎮賣，來到的時候發現鎮門關了。

以往不論是何時鎮門都會有兵衛看守，但是當天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推門時，似乎是有什么東西砸到了門上將他嚇了一跳，他拍門大喊但是里頭根本沒有回應。

這時幾個認識的菜農也挑著擔子準備進鎮，農夫便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們，幾人一番商議后決定把門推開來瞧瞧。

只是剛推開了一條縫，一顆人頭便從里邊滾了出來，睜著雙突出的眼珠瞪著他們，幾個人嚇得連滾帶爬拼了命逃走了。

待官兵到來推開鎮門時，有幾個官兵當場尿了褲子當場暈死過去，其他人恨不得立馬離開這個修羅場。

無數具尸體整齊地站在街道兩旁，手里捧著自己的血淋淋的人頭，那尸體姿勢還經過了仔細的調整，每個人都是微微弓著腰做出一種與對面人作揖的姿勢，給人一種詭異寒冷的禮貌謙遜感。

莫十七學著尸體的動作，朝前作了個揖。

秦瓔正巧走到見莫十七旁邊，見莫十七居然還一副有趣好玩的模樣，立即判定這個人肯定腦子不正常，嫌棄又有幾分瘆得慌地退開兩步道，“你沒事學它們干什么！”

“你不覺得他們的禮節做得十分到位嗎？”莫十七道。

“人都死了還哪來的禮節，我看你是被嚇瘋了。”

“哈！”

“啊！！”

秦瓔一屁股跌到地上，瞪大眼睛驚恐地瞪著雙腿往后退，當看到一笑的前仰后翻女子時頓時惱羞成怒大吼一聲，跳起來勾住女子的脖子，怒氣騰騰的喊著要把她拖去亂刀砍死。

女子身體一轉脫離了秦瓔的鉗制，來到莫十七面前頗有些小羞澀，抱著佩劍的手不停地在上面搓著，“小女子羋南月，莫姑娘當日所向披靡大戰兇獸，模樣實在英勇霸氣，南月當時就被你征服了。南月希望能與十七結為好友，日后共同游山玩水，修習功法。”

“羋南月你腦子壞掉了！你你，你這什么表情。”秦瓔心底莫名生出一絲不安。

“閉嘴！”兇完秦瓔回過頭又是一副乖巧可人的笑臉，小心問道，“可以嗎？”

眼前這個小姑娘長得玲瓏剔透，雖不驚艷，但眼角眉梢的靈動與俏皮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與青川那丫頭倒是有幾分相似。

“不……”莫十七話還未說完，羋南月突然抓住她的胳臂輕輕搖著撒嬌道，“可以嘛可以嘛，人家那么可愛你拒絕我會很難過的。”

莫十七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抽開手臂往別處走去。

“你不拒絕就是答應了，十七你去哪？我也要去。”

秦瓔一把將羋南月拉住道，“瘋了是不是，看不出來人家不想搭理你嗎，還眼巴巴地貼上去丟臉死了。”

羋南月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我喜歡我愿意你管不著。”說完掙脫秦瓔朝莫十七追去，一邊跑一邊喊，“十七十七你等等我啊我好害怕。”

“怕現在知道怕了。”盡管嘴上抱怨，秦瓔還是朝羋南月追了過去。

莫十七聽著身后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莫思歸時不時地望望兩邊的街道，莫十七跟他們來到之后就獨自走開了。

盡管知道阿姐的能力，但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擔心阿姐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阿離，阿容呢？”

秦瓔名瓔字愿容。

秦楓眠看了看周圍都沒有看見秦瓔的身影。

秦棄道，“跟著莫姑娘去別的街道查看了。”

秦楓眠皺眉，“去將他們帶回來，現在這個時候切莫單獨行動。”

“秦家主，可有什么發現？”羋辛問道。

“沒有，除了血漬，任何東西都沒有。”

莫思歸將這條街的每一具尸體都仔細檢查了遍，忽然，他的視線集中在一個縫補痕跡上，這個時候秦棄走了過來，莫思歸道，“你看，這具尸體身上衣服的布料都是上等的，而且繡工精巧考究，可見死者生前是個富貴體面之人。

可是體面又有錢的人怎么可能會穿一件縫補過的破衣服？”莫思歸摸了摸縫衣服的黑線，“是頭發，是用頭發縫的。”

秦棄將尸體衣襟拉開，對應那道縫補痕跡的皮肉上也有一個被縫補過得傷口，“也是頭發。”

秦棄立即通知眾人仔細檢查每具尸體，果然，身上所有的傷口都被縫了起來。

“殺了人還要將傷口縫好，這個人得有多變態。”花彥樓從頭到尾都用扇子擋在口鼻前，濃厚的血腥味熏得他頭疼。

一名花家家侍遞上一個小巧的香爐道，“家主，將香爐帶在身上會好受一些。”

“家主，這里有個人！”

眾人紛紛往聲源處趕去，秦家一個弟子用手抵著門，另一只握著劍手警惕地盯著里面一個白色背影。

莫厲行站在最前面，與身旁的秦楓眠對視了一下后，抬腿朝里面走了幾步，“這位公子可是長安人士？”

背影依舊一動不動，眾人互相交換著眼神，有人已經舉起劍，里面的人只要任何風不懷好意的動靜，他們就會一攻而上。

“公子，長安鎮發生的事你可知道？”秦楓眠問。

這個時候背影顫抖了兩下，一只沾滿鮮血的手突然伸出抓在地上，背影艱難地轉過身，眾人看見他胸口時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秦楓眠趕忙上前將人扶住，少年胸前幾根肋骨倒插出來將胸前的肉絞織在一，看上去就像一朵骷髏花。

莫十七從來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與這些世家人混在一起，所以只是瞥了一眼聚集在一起的一堆人就打算離開。但當她走到那道門前時，突然感應到一道十分強大的惡念。

羋南月見莫十七停了下來，如看見救命稻草般立馬上前將她拉住。

剛剛見到莫十七太激動了，激動到她都忘了自己現在正在一座死尸城里。

一路走來，盡管前能看見莫十七后又有秦瓔時不時叫喊她的聲音，但身邊沒有人身處在這樣一個環境里邊，讓她不得不胡思亂想。

身后叫她的會不會是被惡鬼附身的秦瓔，前頭的莫十七是真的嗎？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羋南月拍著胸口松了口氣，瞧了眼聚集在一起的眾人，問道，“十七，他們在看什么呢？”

莫十七完全沒有聽到羋南月的聲音，里邊那個惡念正蠢蠢欲動伸出了幾根觸手，她本不喜多管閑事，可就在剛剛她聽到了莫思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