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隱身暗處，一手創造了一張錯節盤根的北州商業版圖，他究竟在北州里掌控著多少我們的同伴，我至今無法理清。”吳越講話時并沒有任何北州時尚界龍頭該有的那種氣場，反而像是一個謙恭的學生一樣，平和地表達著自己對王大龍的尊敬，“不過……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大致能猜到大老板究竟是誰。”

“噢？”我平靜地笑了笑，對他說道，“我知道是誰。要不你說說看，我告訴你對不對。”

吳越搖了搖頭，說道：“那倒不必，反正明天一切都會揭曉。”

“那你為什么要說出來呢？”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有點冷了，“你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這種事不說出來，對你自己來說可能會更安穩一些。”

“能夠比其他人更先一步見到大老板的繼承人，而且還是你這么一位年紀輕輕，便深諳大老板潛龍勿用行事方式的梟雄人物，是我的榮幸。”吳越臉色平靜如水地拍著我自己聽了都不太好意思的馬屁，“和盤托出，是因為我相信你是個值得追隨的對象。”

能混到這個身份的人，眼光當然不可能比區區一個值班經理能比，他應該能看出來我遠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可是他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人類，我的存在遠遠超脫于他們金錢和權力斗爭，甚至超脫于他們的想象。

雖然知道是拍馬屁，不過他拍得如此光明正大，反而讓人覺得有點真誠了起來。我忍不住笑了出聲，說道：“沒想到初次見面，你就把我吹上天了啊。”

“如果李先生愿意，我還可以吹得再高一些。”吳越掛著和煦的笑容說道，不愧是在社交界如魚得水的家伙，說起這種恭維話的時候如同條件反射，完全沒有任何尷尬的感覺。

“好吧，吳先生，你應該也知道，”我按亮手機看了看說時間，現在是下午六點多，“大概二十五六個小時之后，一切都會被放到桌面上來了，為什么你還要花時間特地來一趟呢？”

停了停，我又說道：“以你的身份和職位，應該不像是這么閑著無事干的人。”

“要留在這個社會的頂端上，除了需要實力和機遇之外，還需要看得比別人遠，跑得比別人快。”吳越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明天的晚宴，你會遇到不知道多少人。我跟他們相比，并沒有什么特殊，只會泯然于眾人。”

“你謙虛了。”我搖了搖頭，真情實意地表示不贊同，“像你這么有錢，又這么帥的人，在北州市應該不會太多。”

“李先生說笑了，”雖然是說我在說笑，但吳越絲毫沒有任何要笑的意思，平靜地說道，“畢竟你以后會頂替大老板的位子，我先混個臉熟，肯定沒有什么壞處。”

“但是也不見得有什么好處，”我一邊在蛋糕盒里挑挑揀揀，一邊說道，“萬一我看你不順眼，豈不是得不償失？”

曾經有一個智者發表過一個觀點，算是孔子敬鬼神而遠之的落地演繹。他認為，如果真的有滿天的神佛，我們不應該去打擾他們，他們保佑我們那固然好，他們不保佑我們也沒關系，反正我們中國人幾千年來搬山填海什么的都是靠自己。最慘的情況是，萬一他們本來不認識我，我去他們廟里拜了拜之后，他們突然發現，我看起來很討厭，那怎么辦？所以沒事不要亂拜神求財求福，靠自己努力好好過日子才是正道。

正當我又在分心胡思亂想的時候，吳越的聲音將我帶回現實當中：“大老板發出通知，明天他和一個年輕人將舉行晚宴時，我和我那些沒有聯系的同伴們都知道，這個晚宴是大老板第一次露面，目的是為了將這個年輕人推到我們頭頂上。”

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我相信我的每一個伙伴，都想搶在明天晚宴之前見你一面。如無意外，明天之后，大老板的權力將會逐漸交到你手中。”吳越身體前傾，抬頭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既然如此，這天大的機會掉到我面前了，我沒有道理不把握住。”

頓了頓，他又靠回到沙發靠背上，露出了一抹親切的微笑：“況且，我混了這么多年，還是有自信讓李先生你不討厭我的。”

“你很聰明呢。”

“李先生過獎。”

我放下手中的布朗尼，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但是你應該還沒有說完。”

吳越臉色錯愕，但語氣還是保持著平靜：“我……不太明白你說的話。”

“你是個明白人，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這很好。”我含著已經涼透了的茶水，漱了漱口，然后吞進肚子里，“有野心也很好，不過不要表現得過于明顯。”

吳越聽了我的話，神色變得緊張了起來，低下了頭說道：“感謝李先生教誨。”

他既然已經猜到了神秘低調的大老板是王大龍，自然也會知道大老板跟海庭之間的關系。明天的晚宴說明了海庭沒有隱瞞我存在的意思，也就是說，北州市很可能只是給我用來抗衡海庭那兩對兄妹的跳板，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那個屬于陳功成的海庭星辰。

雖然他誤會了我們的安排，不過其實也不能說他猜錯。此時他急于投靠我，不知道是想做第二個王大龍，還是想時機成熟了，自己奪權成為第二個陳功成。

一旁的陳寧聽得一頭霧水，低聲問道：“李總，你們在說什么？”

“一些無聊的事情，”我站了起來，“該走啦。”

吳越也趕緊站了起來，我對他伸出了手，說道：“吳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應該高興的是我才對。”吳先生見我表情輕松，他也回復平時的笑容，松開我的手后，西服的內襯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長條形的小盒子，外面包著一層淡雅的禮物紙。

“見面禮？這又吃又拿的，多不好意思啊。”話雖說得客氣，不過我手上卻沒有客氣，接了過來，舉到耳邊晃了晃，問道，“鋼筆？”

吳越微笑著說道：“李先生好耳力，這條街沒有買鋼筆的地方，我想你或許也需要買鋼筆，但這條街都是些衣物鞋帽店，怕你買不著，剛剛來的路上繞了一下遠路，給你備了一支。”

我對鋼筆沒有任何的研究，就算拆了也不知道里面的筆究竟有多好，于是轉手交給了陳寧，并對吳越道了聲謝。

“李先生客氣，”吳越微笑著答道：“如果你將來簽合同時能用得上這支筆，那可真是我的光榮。”

我呵呵一笑，對他說道：“你眼光實在不錯，回頭我讓陳寧告訴你我雙腳的尺寸，你幫我挑一雙明天穿的鞋子吧。”

“是，李先生。”吳越鞠躬答道。

我眼睛瞇了起來，看著面前這個恭敬彎腰的人。

吳越的確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看得比別人遠，跑得比別人快，但他沒告訴我的是，除了看得比別人遠，他還看得比別人仔細，除了跑得比別人快，他還跑得比別人穩。

要是能控制住，那這人作為一個同伴，那當然是個好幫手。但萬一控制不住……那個我素未謀面的太子爺，要是沒有點道行，就算被陳功成和王大龍扶著上坐上那把海庭最高的椅子，他繼承下來的那座星辰，估計會被眼前這個男人吃得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