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寧手上那響著復古和弦鈴聲的功能機，我多少覺得有點荒謬。難怪飛機明明到點很久了，卻還沒有起飛的意思。因為這一趟航班，甚至整個海庭機場的調度，可能都在等我接聽這個電話。

陳功成仿佛是想要告訴我，只要在海庭，他就能視一切規矩如無物。

我無奈地按下接聽鍵，把電話舉到耳邊。

“如何？”陳功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畢竟他應該一整晚沒有休息了。雖然這老狐貍是天啟者，不過沒有任何魔力，精神力與常人無異，“滿意嗎？”

“非常不滿意。”我強忍著怒火說道，然后馬上轉變為微笑的表情看了陳寧一眼，希望她明白我并不是在針對她。

她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依舊是職業的微笑，似乎沒怎么當回事。

“那給你換一個？”陳功成淡淡地說道，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他現在的臉上一定掛著嘲諷的微笑，“不過坦白說，陳寧那小姑娘是我用得最順手的，人也聰明機靈。”

我翻了翻白眼，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加重了語氣：“我不需要你的手下在我身旁轉。雖然我們說好了互相幫忙，但這不代表我想讓一個美女跟著我，更何況，連高中里的處男也看得出來，這種美女配屌絲的組合很可疑。”

“你們這些天天搞研究的人，真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陳功成語氣平靜溫和，似乎不太在意我的不滿，“我們的互助協議，是互相幫忙解決問題。我能幫你解決的，只能是世俗層面的問題，對吧？”

“沒錯。”

“世俗問題，說來說去其實就是錢，但我又不能直接給你錢，對吧？”

我想了想，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他那暴發戶一樣粗俗的說法。

“我可以給你隨意動用我的資源，不過你會用嗎？”陳功成故作誠懇地解釋道，“陳寧跟我的日子很長，她非常清楚我的錢和我的關系應該怎么走，才能不動聲色地快速建立你的事業。”

這套說辭很有道理，但我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少跟我來這套，”我非常不滿意他的解釋，“我就解決個養家糊口的問題，要用你多少資源？哪里有必要派一個公務秘書過來？”

頓了頓，我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陳寧，只見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戴上了耳機，閉目養神，看來他很明白自己不應該聽到我們談話的內容。

我低聲說道：“你就是拿我當個護身符，對吧？”

陳功成見暴露了目的，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然后實話實說道：“你也知道，我那家業有點太過大。家業大了，自然很多人盯著我的身后事。不管是我那幾個兒女，還是一些外人，都想我死后分一杯羹。現在我還活著，他們當然不敢動什么心思。萬一我突然死翹翹了，我那繼承人哪里夠資本跟這些人玩。所以我想扶你上位，給他找個靠山，好壓住那些不安好心的家伙。另一個嘛，嘻嘻……”

“另一個就是拿我當擋箭牌，吸引注意力和火力，好讓他們不注意那個人”我沒好氣地補充他那不好意思說的小心思，“你這算盤打得那么響，有沒有想過我有那個能耐當靠山嗎？”

“我那幾個兒女終究也只是肉眼凡胎，你也不要把他們想得太厲害，”陳功成語氣平淡自然，把事情說得好像叫我幫忙到樓下打醬油一樣輕松，“你加上我和陳寧，足夠有余了。”

老實說我非常不愿意攤上這種麻煩事，根據我活了這么多年的經驗，家務事只會越管越麻煩。

“這種小事你隨便找個人干就行了，我相信愿意幫你忙的人，滿大街都是。”

“瞧你這話說得，哪里還能找到比你更合適的人選？”陳功成呵呵一笑，“要幫我那孩子，就必須有能力大權在握，更重要的是要肯交出權力——我還能去哪里找一個品嘗過權力的滋味后巴不得逃得遠遠的人。”

然后他猶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而且我底下那幫人，有用腦子的做事的，也有……愛下黑手解決問題的，找你幫忙，肯定不怕哪天早上你突然暴尸街頭。”

我還沒接話，陳功成又趕忙說道：“再說了，你突然從一個負債累累走投無路的失敗者變成一個成功人士，難道，等等……”他那邊傳來了翻動紙張的聲音，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噢，難道凡凡不會覺得你有什么問題嗎？”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反問道：“凡凡是誰？”

陳功成沉默了片刻，然后譏笑道：“做男人不能這么忘本，你老婆的名字叫楊晨帆，凡凡是她的小名。”

我恍然大悟，差點忘了自己還有個老婆，連忙答道：“你也知道我有個老婆，還讓這么個美女跟著我，不怕我后院倒葡萄架嗎？”

頓了頓，我又補充道：“坦白說，你一個娶了幾個老婆還養了個私生子的家伙，實在沒什么資格批評我。”

不知道是不是說到了他的痛處，陳功成沒好氣地說道：“生意是生意，愛情是愛情，你出門做生意回家連老婆都管不了，還做個屁的生意。你才一個老婆，老子是你幾倍的煩惱，還不是家庭事業雙豐收。”

“你這種人生觀很有問題，伴侶是攜手建立家庭的伙伴，怎么能當成是煩惱的來源呢？”我不敢茍同。

陳功成沉默了片刻，不過我能聽到他在電話那邊深呼吸了幾次，似乎是在平復心情。過了好一會，他才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就當是幫海庭人民做貢獻，要是你不幫忙，海庭九成得亂上幾年。”

不愧是海庭土皇帝，這句話說得甚至還有些悲天憫人的味道。話說回來，雖然我不斷在拒絕，不過我心里也知道，如果我能得到陳功成手下的輔助，基本上我就能當個甩手掌柜，在解決金錢問題的同時，有充足的時間進行魔法研究。不過一方面我對這只老狐貍的確不太放心，他才認識了我僅僅幾個小時，就打算把這么大一個任務交托給我，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另一方面，我的確不太喜歡有人跟著我。

“好好想一下吧。”陳功成可能真的有看透人心的力量，哪怕是隔著電話，他也好像能看出我有所動搖，“你們這些魔法師，不應該為金錢這種俗物浪費時間和精力，而是應該自由自在地追尋真理，我現在剛好為你提供了這種自由自在的保障，何必急于拒絕呢？”

雖然我不想承認，不過他說得對，甚至打動到了我。

在大腦里迅速分析了這件事好處與壞處，目前比較起來，好處占據了優勢。我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好意，你能不能保證BH市這邊我說了算？”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從陳功成的語氣就能聽出來他大喜過望，“反正你最怕引人注目，肯定不會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你不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你敗我幾個億也沒問題。”

“陳先生仗義疏財，果真是一方梟雄！”

“李先生舍己為人，何嘗又不是一條好漢？”

我倆透過無線電波，互相虛偽地恭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