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轟隆。

雷聲滾滾。

嘩。

大雨說下就下，跟誰也沒有個商量。

中午幾百人的盒飯，劇組還算沒有白管，好歹下午拍了兩個小時。

望著外邊霸道的雨簾子，翟鋼沖助理下令，“發通知，今天拍攝因雨結束，明天早晨六點開工。”

已經看了天氣的小時預報，今天這場雨憋足了勁，不是下一小會兒就能停，不如早點通知收工，該給日工發的錢盡快發下去，誰想哪會兒離開自便。

“也不知道明天這霧有準嗎？”翟鋼似是自言自語。

身邊的副導演立即搭話，“今天下過大雨，水汽非常大，預報今明兩天都沒有風，大霧預報應該有準。”

“還是跟賣干冰的打個招呼吧，萬一霧薄，提前有個準備。”明天一早拍霧戲，翟鋼作為劇組大當家，事事要想的周全。

副導演給賣干冰的三言兩語打過電話，便和翟鋼展開了關于鄭趕的討論，“翟導，你說這個鄭趕是不是有點邪乎呀？”然后開始陳述一大堆理由，“咱們拍了這么多年的戲，要說大腕明星和老戲骨見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是很難說遇到鄭趕這種情況，他對羅玉麟人物性格把握的也太精準了吧，

簡直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

包括他對動作表演的領悟，簡直可以讓老邱失業了，我真懷疑有戲精上身一說，

而且，還是在沒拿到劇本的情況下，僅憑您給他在片場的說戲，簡直不可思議，而賈威倆月前就拿到劇本了，每次拍他的戲份，少的也要三條過，一條過這件事跟他壓根就沒關系，

倒不是貶低靠流量飄紅的這些唱跳明星，可是演技上的差距擺在這呢，一個跟組演員居然把流量明星秒殺得體無完膚，是不是太顛覆三觀了？”

“哈哈。”翟鋼滋嘍喝了一口西湖龍井，放下大號紫砂茶缸子，展顏一笑，“對劇組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啊，不用咱們去給這些流量明星做思想工作，鄭趕的完美表現，悄悄地就給流量明星們上了深刻一課，這無影小鞭子抽的，無聲勝有聲啊。”

老實說，翟鋼也沒想到鄭趕往鏡頭前一站，能如此精彩。

早晨讓鄭趕與賞麻一郎對戲盲演霧中搏殺，鄭趕讓翟鋼驚艷了一下，翟鋼認為鄭趕表演天賦極好。

也就是說，在翟鋼眼里，鄭趕是個好苗子。

但是表演天賦好和演技高超是兩個概念，在我們初中和高中的同班同學中，腦袋超級聰明卻因習慣不好傷了仲永的，可不是一兩個人。

鄭趕的一組鏡頭拍下來，翟鋼心里有底了，這小子絕對演技實力派。現在因為大雨閑下來，翟鋼除了發號施令布置劇組工作之外，終于能把腦袋里騰出一塊地兒來琢磨鄭趕的來頭，就像副導演說的，這小子的演技太高超已經到了很邪乎的地步，以前沒見過這樣的。

如果找不到解釋的理由，事實已經不科學啦，那只能說副導演那個理由是唯一的解釋——戲精上身。

可是，戲精長啥樣，好看嗎？能吃嗎？翟鋼又沒見過。

這讓翟鋼對鄭趕愈加起了濃厚的興趣。

“記得提醒鄭趕把劇本拿走。”翟鋼沒有繼續和副導演探討鄭趕什么來路，囑咐一聲劇本的事情，吧嗒，點著一根軟中，緩緩呼出一口煙，瞇起眼睛。

見翟鋼這副神態，副導演沒敢再打攪翟鋼，在一起長了，副導演非常了解翟鋼這是陷入對劇的深深思考中，誰敢打攪，找罵娘呢。

……

……

大雨肆虐后，路上鋪了一層樹葉，由于雨水的粘連，身著橘色環衛服的工人掃起來有些費勁。

兩雙長腿經過，環衛工沒有注意到。大掃帚揮出去，泥水點子濺到了長腿褲腳上。

望著章染微微皺起眉頭，老環衛拄著掃帚連忙甕聲甕氣地說了兩聲，“對不起，對不起。”

和鄭趕互看了一眼，章染幾乎與鄭趕同時開口，“沒事兒的。”

天上飄著似有似無的細雨絲，章染似乎怕把薄紗上衣打濕，舉著一把淺紫色小雨傘遮蔽，“我還以為你不請我了呢？”

“為什么會這么認為？”低頭邁過一小片積水，鄭趕笑笑問道。

這種對話蠻適合初戀小情兒此時雨絲里漫步。

可是，鄭趕和章染不是那樣的關系。

他們只是保持了對對方好奇的青年男女，想從對方身上了解一些想知道的東西，一旦彼此透明，誰又知道能不能發生一些化學變化呢，未來的東西，只有等到未來才能揭曉。

鄭趕約章染一頓便飯，主要出于對昨天她出口相幫的感謝。

既然鄭趕反問，章染馬上巴拉巴拉給了他一堆理由。

“你看哦，一，你已經跟組了，現在不再是普通群演，是不是從劇組拿到了劇本？那你現在最要緊做的事情，難道不應該是趕快滾回家去廢寢忘食研究劇本為明天的鏡頭做最充分的準備嗎？今天你開了個好頭，可是不等于以后的戲都如今天這么順呀，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你已經開始驕傲了，

二，好幾次我有話要對你講，你都沒怎么理我，別問我凈有哪幾次，早晨靠在車轱轆上睡覺你的時間倒是挺富余，好心叫醒你，你卻沒時間站下來跟我多說半句話，上午拍完你的那幾個鏡頭，明明你看見我在樹下給你招手，你視而不見，真的懷疑你開始膨脹了！

還有一件事情，我必須搞明白，演鬼子給你配戲，沒有人察覺到我是男扮女裝，是你故意出戲把我給出賣掉的吧，有特寫沒特寫的收入不一樣，這你是知道的。”

呵呵，說得自己好像多么草根似的，誰不知道在橫店這旮瘩有一個姓立早章的女子，背景強大到見到了要繞著走。

掙錢這件事也許對你很重要，也許就是一個說辭，但，錢，絕對不是你想要的。

看得破，不說破，鄭趕懂這個基本的人情世故，何況他看得并不是很破。

所以，鄭趕笑笑，“可是我來啦，而且主動聯系了你老人家。”

“……”

可能剛才章染把話說得字數太多，肚子里沒來得及積攢起新詞兒新句，被鄭趕小小地一反駁，她居然沒能立即懟回去。

不過，必須相信，年輕男女在一起時斗起來，最終勝利的，百分百是女的一方，不論嘴斗還是動手。

章染語塞后，立即抖了抖長睫毛，“錢一定要帶夠喲，今晚的菜我來點。”

同時，手上也有動作，轉了一下手里的小傘，一排水珠打在鄭趕臉上，鉆進脖子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