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風(fēng)凜冽，卷著殘雪敲打著窗，與鞭炮聲混在一起，掩人耳目。

云苓還沒睡，他起身將被風(fēng)吹開一絲縫隙的窗又緊緊地關(guān)了去，而后又把窗鎖掛上，這才又坐回桌旁。

桌上放著幾碟小菜和一壺溫在熱水里的酒，她望著那隔著窗紙的模糊月光，似在等一個人的模樣。

“你來了？”只聽一聲輕微的響動，云苓未見其人，便說出了口“八爺。”

八爺微微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會等我。”

云苓笑著起身，將其身上的落雪拍落“外面的雪似乎不小的模樣？”

“是有些大，明日你要多加件衣裳。”八爺將狐裘脫了，掛在一旁。

云苓為八爺整理狐裘時，借著月光一看，只見八爺腰間多了一枚小巧的荷包，荷包上繡著淡淡的精致紋樣，她認(rèn)得那紋樣，便是看著，心神就黯然了些，她盡力讓心情平復(fù)了些，轉(zhuǎn)身伸手用手指摸了摸酒壺。

“酒有些冷了，我去熱上一熱。”她說著，便拿起裝著酒壺的小盆要往外走。

八爺見云苓這般，便連忙將她攔下“不用了，外面天寒，就別出去了。”

說著，他將那水中的酒壺取出，用手摸了摸，而后倒出里面還留有余溫的酒。

云苓見狀便也坐下來，將八爺為她倒的酒往身前放了放“你已經(jīng)吃了些了吧？我便只為你準(zhǔn)備了幾個小菜。”

她執(zhí)起筷子為八爺夾了點菜，微笑著柔聲道“對了，我還特意去朝顏那里拿了些牛肉過來，我記得你愛吃的。”

“你不必如此的。”八爺沉聲道。

云苓拿著筷子的手在半空滯了滯，而后才緩緩將那夾著的菜放到八爺盤中。

“這除夕之夜，本應(yīng)是與家人團(tuán)聚，我如今孑然一身，只當(dāng)咱們是一家人，當(dāng)你是兄長，即便是能一起吃個團(tuán)圓飯也是好的。”云苓嘆了口氣，輕聲道。

八爺沒有說話。

云苓抿抿嘴盡力笑著“你新配的荷包很好看。”

“嗯，”八爺沒有舉筷，而是低頭用手?jǐn)[弄了下荷包“那日進(jìn)宮時得來的。”荷包上的銀線繡紋隨著窗外的微亮發(fā)出柔和的光。

“她……好嗎？”云苓猶豫著，也放下了筷子。

“她很好。”

“那就好。”

八爺嘆了口氣“云苓……”

“我知道的，”云苓微笑了下“云苓喪父喪母，被八爺所救才得以偷生，且入了這無常，便更不應(yīng)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有些事，并不是我能自制的。”

云苓頓了頓“但云苓知道，內(nèi)心也懂得，所以八爺無需擔(dān)憂，更無需自責(zé)什么。”

云苓對八爺有意，八爺早已知曉，只是那些時日還算太平，并不會生出什么事來，如今危急關(guān)頭，宮中鈺貴人處不可出半點差池，宮外歧王府已經(jīng)將視線集中在了黑無常，這樣一來若是云苓感情用事，恐怕會出什么差錯。

“從前我也并未說過什么，只是現(xiàn)如今局勢危急，稍有不慎便有大亂，我已將歧王府的視線集中在了黑無常，即便我有意保你，也不確定萬無一失。”八爺沉聲道。

“我知道八爺是擔(dān)心我，”云苓笑了“八爺不用擔(dān)心，我定不會將我們辛苦布下的局打亂。”

“我是怕你……”

“放心，”云苓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么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我小心著呢。”

說著，云苓將幾片牛肉也夾入八爺?shù)谋P中。

“你一定萬事小心。”

云苓點點頭“對了，你要的換皮的材料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這么快？”八爺問道“可有人發(fā)現(xiàn)異樣？”

“沒有，你放心便好，”云苓說道“雖說是換皮之術(shù)，所用材料其實也不過尋常罷了，不會有誰因為我買了這些東西而盯上我的。”

“話雖如此，但也要萬事謹(jǐn)慎。”

“換皮之后，要去何處？”云苓拿起酒杯輕輕碰了碰八爺?shù)谋印?

八爺無言，只將酒一飲而盡。

“你還是不肯將所有的事全盤托出，”云苓亦是飲下酒，她笑了笑“罷了，你自由你的理由。”

八爺執(zhí)起筷子，將盤里的菜夾起幾片“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說道。

“可我是黑無常，理應(yīng)知道計劃，這樣若是有了什么突發(fā)狀況才好得以應(yīng)對。”云苓道“你同朝顏同青黛倒是什么都說的，只對我緘口。”

“你知道原因……”

“我不需要你這樣保護(hù)我，”云苓頓了頓“我也是黑無常，你效忠于皇上，我效忠于你，他們可以為皇上去死，我就可以為你去死，如果你不告訴我，說不定什么時候的計劃我并不知曉，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會不會更加愧疚？”

屋子里很靜，與窗外的呼嘯和煙花陣陣宛如兩個世界，沒有人說話，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片刻，八爺才緩緩嘆了口氣“我會加入卿家二子的隊伍，前去北原邊境。”

話一出，云苓的手不由一抖，一滴酒撒在了桌面上，發(fā)出‘啪嗒’的聲響。

“安排妥當(dāng)了？”云苓問道，她聲音輕緩，卻仍是抑不住有些顫抖。

八爺點點頭“皇上在其中給我安排了個職務(wù)，永安城這邊，朝顏會料理著。”

“若是皇上當(dāng)真派出卿家二子，那便是將你們送到北原人的袋中，恐其中會發(fā)生變故。”云苓眉頭皺了皺。

“就因怕會發(fā)生變故，才會派我前去，”八爺說道“不僅是我，其中還有一隊夜梟與我接應(yīng)，若生變故，殺之。”

“對了，”八爺忽然想到什么，又接著說道“我同朝顏說過，玄芝行刑那日，你莫要有什么太動用感情之處，免得生出什么事來。”

“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云苓連忙說道。

八爺點點頭“但即便如此，我仍不能讓此事有半分差池，所以我安排了朝顏。”

“也好，朝顏總歸還是辦事更妥帖些。”云苓柔聲道。

“其實，我讓她這樣做，還有其他的原因，”八爺又是一杯酒下肚“歧王的棋缺了那么多顆，是時候補(bǔ)一補(b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