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靈已經打到通仙樹了，所有駐守此地的弟子即刻出動，切不可讓那群畜生毀了通仙樹！”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牧歸夜睜開眼，腦子還有些混沌。

“阿力快起來，劫靈已經快打上來了。”眼前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執(zhí)劍少年，但此刻他臉上卻滿是焦急，嘴角還溢著血跡。

周圍還有十多個少年少女，眼中滿是不安。他們雖然都有著超凡實力，但年齡畢竟不大，從來沒有這么直面過生死。

“小魚，你別搖阿力，他已經受傷了。”一個少女急忙將執(zhí)劍少年拉開，扶住了牧歸夜。

他們此刻正站在一片巨大的樹葉之上，本應是一片潔凈，卻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靠近樹干的一個強壯的少年突然沉聲道：“下面的師兄弟們沒有守住，劫靈沖上來了。”

氣氛突然一陣凝塑。

“現(xiàn)在該我們了。就算是死，我們也要守住這里。竹門弟子，從不害怕死亡。”名叫小魚的執(zhí)劍少年突然大聲說道，并出劍指天，眼中露出決然。

“對，竹門弟子，不畏死亡！”眾人異口同聲，都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法寶，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不知我們死后，是否還有人會記得我們？”一少年突然笑道，腳步卻向著樹干進了幾步。

聞言，另一個少年接過話頭，帶有一絲悲涼。“自從劫靈出現(xiàn)以來，便有無數(shù)修士前仆后繼地倒在了這條路上。大修士固然有，但更多是如我們這般修為的修士。大修士有人去銘記，有人去歌功頌德，但我們別說是否有人會紀念我們了，恐怕就連存在的痕跡都不會留下半分。”

眾人都沉默了，他說的的確是事實，這也無怪世人。大修士數(shù)量本來就少，他們一人所能起到的作用，勝過他們萬人。要怪，只能怪生不逢時吧，若是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修煉，終有一天也會被世人擁護的吧？

“那我們不如在這里給自己建座墳墓吧，若有人能夠活下來，以后來找大家嘮嗑也有個地兒。”樹干邊那個強壯的少年突然開口，又瞥了不知不覺移過來的少年，輕喝一聲:“小由，你過來干嘛！滾過去好好守著，你可以第二個死，但第一個死還輪不到你！”

活著的人為自己造著墳墓，這是何等悲哀。但他們卻沒有選擇。

“哥，我就想和你死一塊。”少年倔強道。

小魚點點頭，認為強壯少年的提議倒有可行性。“那我們不如把身份令牌埋進去吧?反正之后我們也很難用到了。”

“那大家就快點，劫靈快來了。”強壯少年說道，突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將自己的身份令牌取出，咬破指尖將上面的名字又描了一遍，隨即扔給了小由，“去堆個大點的，把我們兩個的埋一塊。”

“對了，大家用自己的血把名字再添一遍，那樣我們的名字就不會消失了。這樣還能區(qū)別一下。”

強壯少年囑咐道。

“阿力，你的身份令牌給我吧，我來幫你挖。”扶著牧歸夜的少女突然低頭看著牧歸夜，柔聲道。

眼前卻突然模糊起來。

因果線要淡了，牧歸夜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角脫離了那名叫阿力的少年，飄到了空中，漸漸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看到，阿力將身份令牌交給了少女，然后將自己的靈力壓縮在丹田中，靜靜地躺在地上，等到劫靈團團圍上來時轟然自爆！

他看到，在少年少女們去建屬于自己的墳冢時，那個一直守在葉根處的強壯少年提刀離開了樹葉，向著下方的劫靈殺去。

他看到，少年少女一個個站在了樹葉上，與劫靈對敵，哪怕是死，也未曾退后半步。正如他們所說，竹門弟子，絕不會害怕死亡。

他看到，小由流著淚向著樹干沖去，卻是在葉根處，身體分崩析解，永遠地停留在了那里。

天地中，還殘留著他最后的一句話：爹娘，哥，小由來見你們了，這次，你們不會再說我不用功了吧?我們……終于可以團聚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活下來，只有一座座孤墳在樹葉上靜默著。

孤墳里沒有一具尸體，但他們依舊在一起，緊緊的依偎在一起。

眼前的畫面已然消失不見，但牧歸夜卻是久久沉默。

他沒有面對過這種絕境，也沒有體會過這種絕望，他又何曾想到，在外敵面前，無論修為強大與否，大家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為了自己的家園不得不反抗的戰(zhàn)士。

戰(zhàn)爭中沒有獨善其身，因為無大家則小家不立。

每一個為大家而戰(zhàn)的人都值得尊敬與銘記，而非僅僅因為修為便將其他人的功績拒之門外。

每一個將軍身后，都有無數(shù)的士兵。時代不是獨屬某一些人的，歷史是由眾生書寫的。

牧歸夜睜眼，眼前只有那不知穿越多少歲月的十幾座墳塋。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

這些犧牲的少年少女修為自然不如牧歸夜，但若不是那場大戰(zhàn)，誰說他們不能走到牧歸夜這個位置，或者更遠呢？

他們所殺的劫靈還不如牧歸夜隨手一抹的多，但他們卻是守在了最前線，沒有后退，英勇犧牲于此。

比起他們來，牧歸夜這樣僅憑修為碾壓的行為卻遠遠不如。

“你們是英雄，雖然你們沒有被史書記錄下來，但我現(xiàn)在既然看見了，你們便會有人記住了。”

土墳中的十幾個身份令牌突然齊齊泛起微弱的光芒，隨即寸寸崩解，散作塵埃。

牧歸夜抬頭，表情平靜中卻有一絲憂愁。“道界大陣撐不住的那一天，我們會再次經歷那場戰(zhàn)爭，只是不知道，這次，修真界能不能挺過來。天不容道嗎？”

現(xiàn)在道界只有最后一戰(zhàn)之力了，若勝了，則修仙界長存。若敗了，從此世間只剩下凡塵。

修士修行，真的是逆天而行嗎？

那如果強大到天不敢罰的地步會怎樣？

或者，取代了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