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龜公
- 宋魄
- 瞎子QAQ
- 2554字
- 2019-10-07 03:18:44
高個子怕大胡子士兵沖動,拿了吊籃就急忙慌跑了過來,從城墻下扔了下去,畢恭畢敬地道:“蘇將軍,快上來!”
“這可不合朝廷律例!”大胡子在一旁不死心地道。
“什么律例,命都快沒了哪還顧得了這么多!”高個子又去踢醒幾個士兵一起來幫忙。
“爹爹,我輕,我先上去。”蘇瑤頭一次見這個東西,心里頗有些好奇。
“不行,我先!”蘇揚搖了搖頭盯著城墻上凝重地道。
上了吊籃,蘇揚緊緊地握著邊,身體像豹子一樣彎曲了起來。
“蘇將軍,您可坐穩了!”高個子諂媚地道,說罷幾個士兵一齊用力把蘇揚緩緩地拉上了城墻。
上了城墻,蘇揚從懷里摸出一把銅錢扔給一眾士兵,道:“下面是我的女兒,還要勞煩各位兄弟把她們也拉上來。”
“好說!好說!”高個子喜滋滋地把錢揣進懷里,道:“兄弟們多出勁兒啊,可別把兩位千金給摔著。”
“哈哈,不出力氣,如何對得起將軍的賞錢兒呢!”一眾士兵都笑了起來。
蘇揚朝一伙士兵拱了拱手,又轉過身來打量著大胡子。
“看我作甚!”大胡子毫不示弱地瞪了蘇揚一眼。
“若不是怕連累兄弟,此刻你早已是我箭下亡魂!”
蘇揚也不答話,只盯著大胡子若有所思。
沒一會蘇燕蘇瑤也上了城墻,蘇揚把她們兩個從吊籃里抱出來,看兩人沒事,蘇揚這才長舒了口氣。
又掏出些賞錢給眾人,教大家天亮了去買些酒吃,眾人都千恩萬謝了,蘇揚這才帶著兩個女兒下了城樓。
“你叫什么名字?”臨走前蘇揚特意問了一句。
“行不更姓坐不改姓,歙州吞云蛟柳十八!”
“柳十八?”蘇揚冷笑了一句扭頭便走。
“你怕不是該姓易吧!”
“易家的余孽,趁我還摁得住性子趕緊走吧,哪天爺爺若是翻起了舊賬,第一個拿你開刀!”蘇揚冷厲的聲音從城樓下傳來。
大胡子站在城樓上聲嘶力竭地道:“你不過是個兩面三刀的投機分子,也敢對我易家評頭論足!”
幾個搭伙的士兵聽到易家兩個字都趕忙找個地方躲起來裝睡,只當自己什么也沒聽見。
年輕的士兵有些不解地問一旁的老兵易家發生了什么事?為何大家怕成這樣?卻被老兵拖下鞋子狠狠地抽了兩下。
“趕緊睡,不許問!”
等大胡子罵完,蘇揚一家早就走的沒了影子。
大雨中大胡子靠著城墻無力地坐了下去,背上早就已經濕透了,除了雨,更多的是自己的冷汗。
一個百戰悍將的氣勢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城門守兵能扛得住的,沒有當下軟倒就已經非常值得稱道了。
“一百一十八口人啊!一個都沒活下來!”大胡子捂著臉痛哭流涕。
“襁褓中的孩子他們都殺啊!”大胡子使勁錘著自己的腦袋。
他想忘了那個肚腸流了一地的小小身影,可他忘不了啊!
他忘不了自己一手摟著美嬌娘,一手推開門后滿院尸體的場景。
他忘不了那個眼睛睜得圓圓的下身一片狼藉的姐姐。
他忘不了那個舉著胳膊張著嘴,卻再也發不出聲音的弟弟。
他忘不了那個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爹爹,躺在地上卻連頭都找不到了。
他不知道那日自己哭了多久,機械地挖著坑,機械地把一具具的尸體拖進去,機械地埋出一個土堆。
他在墳前跪了很久,又仿佛只跪了一瞬。
“只差一點點,我的手不知為何沒有松開,我的腿也一直在抖。”大胡子使命錘著自己的腿,又發瘋一般掐自己的手。
“只差一點點,我就能報仇雪恨!”
“在那一瞬間,我害怕了。”大胡子折騰了一會沒了力氣,躺在地上喃喃自語。
“我需要殺個人,我需要培養我的膽量!”
避開巡邏的人,蘇揚一家東拐西拐,又走了一大段路才回到了倚紅樓。
龜公和老鴇正站在門口打著燈籠急得走來走去,見三人回來了這才舒了口氣。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龜公捂著胸口道。
招呼下人燒水的燒水,拿衣服的拿衣服,一時間倚紅樓內忙的不可開交。
泡了個熱水澡,又換了個干爽的衣服,蘇揚折著袖子和一旁的龜公道:“老高,你和你渾家沒必要穿成這樣。”
“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便可。”
龜公彎著腰恭恭敬敬地道:“老奴是個被下了緝捕文案的罪人,官人擔著天大的風險收留了我,我又怎敢不小心翼翼?”
“再者這個生活也挺好,頗能賺著些錢,養活那些從前線下來的老家伙不成問題。”
“只是苦了你一家!”蘇揚提了提腰帶,長嘆了口氣。
“不過有一點還是要說!咱這倚紅樓只做些正經生意,皮肉買賣不可沾染!”
“老奴自然知曉。”
“可我這次回來,怎地見到有些女子和書生拉拉扯扯的?”蘇揚憋了很久,可算找到機會問出了這個問題。
“官人時常不在家中,如何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龜公笑著道。
“牌首們有些是老奴和渾家撿來的無家可歸之人,有些是從人伢子手里買回來的,女子教些詩詞歌賦,男的便被那群賊軍漢要去調教武藝。”
“再者,咱們這倚紅樓只是個談詩詞歌賦彈唱韻律的地方,從不沾染那些臟東西,但若兩情相悅,咱們也不做那棒打鴛鴦之人。”
“若愿結秦晉之好,咱們倚紅樓還送彩禮呢!”
“只是不少人都不愿離去,說是舍不得這里,舍不得阿燕阿瑤。”龜公笑著道。
“哦,這倒是有趣。”
“還不是阿燕阿瑤把她們慣的,換做老奴,早一鞭子一個把她們攆走了,省的整天嘰嘰喳喳地吵著心煩。”龜公笑瞇瞇地道。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蘇揚又揶揄道:“聽說不久前你們精心培養的護院,被人家三拳兩腳就放翻了,可有此事?”
龜公頓時皺成一張苦瓜臉:“說也奇怪,那晚來的幾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帶頭的書生文采逼人,后面跟著的幾個大漢更是沒一個好惹的!”
“估計就是官人對上,怕也是兇多吉少!”
“不用兇多吉少,我遇見過了。”蘇揚邊走邊說道。
“前些日子竹林莊見過一面,毫無勝算。”
怕葉澤醒來沒人照顧,幾個孩子便硬生生守了葉澤一宿,天傍亮的時候都已經東倒西歪地睡了過去。
“妹妹,你也去歇息歇息吧!”見葉蓉的上下眼皮瘋狂打架,葉綾關切地道。
“哥哥已經倒下了,你要再出個三長兩短,我可真要跳河了!”
葉蓉忙一把捂住姐姐的嘴,責怪地道:“瞎說什么,不許姐姐這么說!”
“為什么咱們的命這么苦!先是娘親,又是哥哥,是不是真如爹爹所言,咱們只會給人帶來噩運啊!”葉綾靠在葉蓉的肩膀上抽泣。
“不會的姐姐!哥哥一定會醒過來的,娘親會在天上保佑他的!”葉綾堅定地道。
“咱們沒有爹爹,只有娘親和哥哥!”葉蓉一手扶著姐姐,一手拉著葉澤的胳膊,眼含淚水,卻又笑著說道。
不遠處的方杰也睜開了紅紅的眼。
他自小就沒了娘,爹爹說娘親生自己的時候難產死了,可有一次叔叔喝醉了酒,分明說那個賤女人是跟一個書生跑了。
他能理解葉綾葉蓉的感受,沒人疼的感覺他一清二楚。
那是一種特殊的感受,只有單親家庭才能切身體會到的感受。
“我會守護好你的!”把頭埋進胳肢窩里,方杰閉上了眼。
心里卻裝進了個窈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