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蕓眾生，勞苦度日。

甘奇與六哥約定好的演出時長是一個小時，在第三天后，這個時間就沒準了。

一個小時想下臺，再也不可能。

滿場的呼喊，讓甘奇不想返場也只得返場再接著唱，哪怕是把一首歌重復再唱一遍，觀眾們也愿意。

白天高強度的排練，晚上一兩個小時的演出，吃著一顆又一顆的喉片，喝著各種護嗓子的藥品。

誰賺錢能不辛苦呢？

六哥算是比較富裕的人，在京城里有一套均價五六萬的房子，開著一輛也要幾十萬才能買到的車，有一所一百多個學生的樂器培訓學校，還做賣樂器的生意。一年總要賺個小幾百萬。

但是他白天發傳單，還得盯著隔壁的裝修，晚上親自在酒吧盯著，至少盯到甘奇演唱完畢才會回家休息。累了隨便哪里躺一下，餓了叫個外賣。

生意也就是這樣做起來了，多少付出，多少收獲。六哥在京城這種地方，興許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有錢人。

ROCK酒吧，再也不愁生意了，只愁沒有地方坐顧客。

今夜，前衛天空的張振東來了，做影視發行的三哥宋科文沒有食言。

宋科文倒也不是請張振東來的，而是宋科文發了一些甘奇的現場視頻給張振東，張振東自己就來了。

就如宋科文所言，甘奇要是真有大能耐，張振東還要謝謝他。

“謝三哥給我留個這么好的位置。”張振東笑著感謝宋科文。

宋科文卻道：“別謝我，謝鐘鳴，他給你留的。”

鐘鳴就是六哥，他就在一旁，伸手與張振東握了一下，說道：“咱們見過，就是不熟，今日交個朋友。”

“六哥怎么能說不熟呢？熟。”張振東也是個場面人。

六哥豎起大拇指往舞臺上一指：“今夜你聽著，絕對讓你震撼。”

張振東笑道：“就看了幾個視頻，是真的厲害，那個主唱叫什么來著？歌都是他寫的嗎？”

“主唱叫甘奇，歌都是他寫的，編曲也是他自己弄的。”六哥說道。

“甘奇？”張振東似乎覺得有些耳熟，絕對有人跟他提過這個名字，只是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怎么？認識？”六哥問道。

“不認識，但是肯定聽人說過這個名字，哪里聽說的我也想不起來了。”張振東接過吳育民的一個電話，吳育民提的甘奇這個名字，只是時間過去了個把月，張振東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中，現在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也是，你們一個圈子里的嘛，你聽過他的名字也正常，三哥招呼你，我先去忙。”六哥已經覺得這件事情差不多成了。

甘奇講道義，六哥自然也要講道義，甘奇幫他救活了酒吧，他也幫甘奇使把勁，這才是人之常情。

八點半，甘奇準時出現在舞臺之上。

今天又有一首新歌，甘奇記憶里一個叫做尹吾的人唱的《你笑著流出了淚》。

“我快要睡著了，可還得睜著眼，你說呀說不停，我聽也聽不清，你說活著真沒勁，輕輕嘆了口氣，又突然笑哈哈，你傻笑什么呢？你說你沒情緒，把日子過下去，你說他媽的，是生存還是死去，你笑著流出了淚，也流出了幾分疲憊，你是因為感覺到了虛無，還是真的活得壓抑，我說你是喝多了啤酒，還是真的沒米下鍋了……”

這首歌，歌詞就是這么簡單，好像兩個人在對話，又好像是一個人自說自話，自己與自己對話，歌詞里帶著臟話，帶著一種發泄。

“我說只要存在是生命，誰又會把希望放棄，你說希望頂個屁，錢也沒啥意義，你說只想弄個明白啊，到底誰是誰的上帝……”

像是在安慰別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說你別再喝了，明天還得趕路呢，你說走他媽再長的路，還不是通向墳墓？”

這首歌，其實是頹喪的，也是妥協的，自己跟自己妥協的頹喪。

但是這首歌，真的可以安慰夜半的不歸人。

甘奇在臺上嘶吼著唱，下面的人，興許很多人都受到了安慰，活著就是受罪，活著就是不對，活著就得勞累，活著就是互相折磨，活著就是不對，活著就得拼命掙扎，活著就得干脆，這也是歌詞里面的。

這首歌，興許只表達了一個意義，人與人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回事。誰也不比誰少受一份苦。

這樣的詞句其實真的能安慰人。這首歌的旋律，與吶喊配合得極好。

吉他失真的聲音，鼓點不快不慢的節拍，依舊唱到了許多人的心理去。

這是甘奇今日返場唱的最后一首歌，當甘奇走下臺，一個小姑娘上前攔住了甘奇，緊張而又激動的手伸了出來，話語也說得不順溜：“我……我叫張麗，你好！”

甘奇輕輕握了一下手，快速松開：“你好。”

“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嗎？我想給你們弄一個粉絲群……”張麗雙眼帶著期盼，生怕甘奇不近人情。

“謝謝你！”甘奇點頭，那邊六哥正在喊著甘奇快點過去，甘奇回頭又說了一句：“蕭瀟，這個姑娘要幫我們弄粉絲群，我覺得挺好，你與她聊聊，把咱們的微信留給她，客氣點。”

蕭瀟點頭上前，與張麗攀談起來。張麗的視線卻隨著甘奇往六哥那邊移了過去。

“奇哥，介紹一下，前衛天空的音樂總監張振東。”六哥給甘奇介紹著。

“你好，久聞大名。”甘奇倒不是奉承，國內就兩家頂尖的音樂公司，滾動與前衛天空，前衛天空的音樂總監，甘奇怎么可能沒有聽說過？

“今天要謝謝三哥與六哥，不是他們，我可就真錯過了你這么好的一個音樂人，今天這一場，一個半小時，唱了十幾首歌，沒有一首在水準之下的，許多歌都可以拿去給別人的唱片當主打歌了，這么有才的人，我是好多年都沒有見過了，認識你很榮幸。”張振東笑著，話語是由衷而出，他的音樂鑒賞能力毋庸置疑。

六哥看著兩人互相說著客氣話，直接一語：“奇哥可是剛從滾動解約出來的，才華滿身都是，你也看到了，直接說，給多少錢，簽不簽？”

甘奇倒是有些愣了，怎么就說到簽約的事情了？

六哥一說到滾動，張振東也忽然想起來了，吳育民氣急敗壞給他打電話質問他是不是挖了滾動的人，那個人不就是叫作甘奇嗎？

原來滾動唱片也在到處找甘奇，張振東心中稍稍有些慌，這么好的音樂，就憑甘奇的那些歌，隨便組一張唱片，說火就能火，這么有才的音樂人，送到面前了，怎么可能放過？

張振東當機立斷：“簽！說簽就簽，明天我就把合同準備好。”

六哥連忙說道：“什么你就要準備合同了？錢還沒談呢？”

“對對對，錢還沒談……”張振東有些尷尬，看向甘奇。

“奇哥，說錢的事情，該怎么說怎么說。”六哥也看向甘奇。

甘奇卻有些猶豫了，因為這種大公司，他又不是沒有待過，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如今音樂市場本來就不好，到時候又讓甘奇寫歌給別人，又給甘奇畫個大餅，難道還把這個畫出來的餅再吃幾年？

不過回頭一想，昨天還在想著去藍莓音樂節的事情，藍莓音樂節就是前衛天空主辦的，這個合約還是有誘惑力的。

甘奇還在想著，忽然他的手機響起來了，甘奇拿出來一看，吳總監。

甘奇又把手機放了下去，這電話他是不想接的。

“滾動的吳育民嗎？”張振東顯然是看到了甘奇的來電顯示。

甘奇點點頭：“嗯，是他。”

“咱們先來談一談合約的細節。”這事張振東本來是準備明天再詳談的，此時已經就直接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