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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浮生一夢

“公子!”阿瑾忽然大呼小叫,在船艙內看書的白衣公子眉頭微皺,放下書籍看向阿瑾,只四阿瑾驚詫地看向水中央,那里隱隱約約漂著一位姑娘,“阿瑾,先把人撈上來。”傅衡付手走出來,吩咐。阿瑾得令,迅速將人撈上船,他的手撫開那姑娘的長發,看清她的眉眼后,驚呼:“公子,是風姑娘!”傅衡瞳孔一縮,快步上前,看清那姑娘的眉眼后,指尖顫抖地伸向她脖頸處的脈搏,幸好,還活著!他急忙將她抱起,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傷了她,她真的很狼狽,一身是傷,血跡斑斑,渾身冰涼。這一夜,傅衡守了她整一夜,幾次在生死邊緣將她拽回來。

清晨,傅衡見她情況穩定了才去休息。許久之后,容蘅幽幽轉醒,睜開雙眼,一臉茫然。,此時傅衡還在休息,阿瑾守在容蘅房外。容蘅起身,下床,推開房門,阿瑾被嚇了一跳,回頭便見她迷茫的樣子,似乎不認識他。

“你是誰?”容蘅臉色蒼白,虛弱詢問。

阿瑾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頭,驚呼:“夫人,我是阿瑾啊,你莫不是不認識阿瑾了?”

“抱歉,我腦子里一片空白,誰也不記得。”容蘅垂眸。

“公子若是知道你把他忘了,指不定要傷心死。”阿瑾夸張道。容蘅有些心虛地轉過頭,阿瑾見她全然相信的樣子,深感自己為主子拐來一個媳婦兒,更加激動地與容蘅分享自家主子的小習慣。

傅衡過來時便見容蘅與阿瑾兩個人在嘀咕著什么,他溫柔地看著容蘅。容蘅回眸,言笑宴宴,嬌聲喚道:“夫君。”傅衡腳步一頓,錯愕地看著她,心口怦怦直跳。阿瑾見自家公子這副模樣,不由偷笑。傅衡一眼神掃過去,阿瑾右眼一跳,驚恐地咽了咽口水,飛快遛走。“公子,我去給夫人煎藥。”

容蘅不知所措地站在那,一臉糾結,下意識咬唇。傅衡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揉揉她的發頂,溫聲道:“別咬了,再咬就破了。”容蘅抬頭看著,一臉委屈,眼圈微紅,撲進他懷里,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悶聲道:“對不起,我忘了你,忘了所有的一切,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無妨。”傅衡輕輕環住她的肩,安慰道,“我們可以重新認識,重新開始。”多想重新開始,將失去的四年一并找回,一場夢醒,再回從前。他眸色幽深,她中了千古奇毒醉夢,醉夢,顧名思義,一場夢清醒,前塵往事盡數忘卻。如今的她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空白地如一張不染纖塵的紙。

“我是傅衡,你是嘉瑛,是我一生中最愛的人。”傅衡執起她的手,低喃。容嘉瑛,我的稀世珍寶,只傾我一人心。這個名字原來四年前就該告訴她,可惜當時沒能從北疆回來,原是四年前欠她的小字,如今物歸原主。容蘅低眉,頷首淺笑,臉上微紅,那一低頭的嬌羞,煞是動人。傅衡擁她入懷,嘴角不由揚起,就讓他醉一場,重溫舊夢一回。

“公子,藥熬好了。”阿瑾興沖沖地端著藥過來,容蘅下意識往藥碗一看,黑乎乎的,她眉頭一皺,小嘴一扁,可憐兮兮地看著傅衡。傅衡啞然失笑,果然,這丫頭還是如從前一般怕苦,如今失了記憶反倒有了十五歲以下被他嬌寵出來的嬌氣,他堅定地搖搖頭,示意必須喝。容蘅纖細手指糾住他的衣袖,來回扯動,撒嬌聲聲喚道“夫君”,傅衡不為所動,端起藥碗遞到她唇邊,她一手接過,賭氣般一口飲進,轉身就跑回房間。

傅衡失笑,伸手揉了揉眉心,果然還是這么嬌氣,真真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阿瑾,接下來我們得繞道,將她送回西越皇都。”

“公子不將姑娘留下?”阿瑾疑惑,明明公子待風姑娘是不同的,為什么不將人留在身邊?

“阿瑾,她是風睛禎,是西越掌有實權的睛禎郡主。”傅衡冷聲提醒,也在提醒自己別忘了婧姨的話。

阿瑾沉默,耷拉著腦袋退下。

傅衡在原地站了很久,重重嘆了一口氣,眼里盡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許久,他抬步往容蘅房間里走去。容薇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傅衡坐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她的臉,忽而俯身,想去親吻她的眉心,不料,她忽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兩唇相碰之時,他反客為主,手扣住她的十指,深深地吻了下去,直到她嬌喘連連,他才放開她。容蘅勾起唇角,心滿意足地沉眠。

傅衡坐正,微微閉上眼睛,她吻上來之前,他分明聽見她溫聲說:“夫君,陪我一起苦。”于是,不愿再壓抑,他放任了自己的感情,放縱自己去沉淪,哪怕只有這一次。

西越皇都

“茯苓姐姐,主子不見了。”聽荷急得團團轉,邊上的女子淡定地飲茶,茯苓淡然輕語:“放心,聽荷,小姐會回來的,讓各地的暗樁私下尋找小姐,有消息后即刻通知。而皇都這邊,我們照計劃進行。”茯苓從小陪在容蘅身邊,可謂對她十分了解,容蘅十分寵信茯苓,故茯苓也算半個主子,無人敢不敬重她。

“茯苓。”迎面走來一位玄衣少年,清清冷冷地喚道。茯苓與聽荷他們幾個齊齊福身行禮,“太子殿下。”

“免禮。”風無殤眼神清冷地掃過他們,在茯苓身上停了幾秒,復開口道,“禎兒還沒有消息?”

“沒有。”茯苓淡淡開口,“小姐自有決斷,皇都這邊按計劃行事即可,如果殿下無事,茯苓便告退了。”茯苓轉身離開,風無殤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個不回頭,一個扣住不放,氣氛一度冷凝。聽荷弱弱地退出房間,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給茯苓,便帶上門。

“扶離。”風無殤無奈地輕喚。

“孟扶離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孟家被滅門那一刻。”茯苓猛地甩開他的手,冷聲道。

“扶離。”風無殤溫聲說,“我從未忘記過孟大人的仇。”

“你娶了我仇人的女兒!”茯苓眼里盡是憤懣。

“那只是緩兵之計。”風無殤細心哄著茯苓,解釋給她聽。

茯苓是孟大人的獨女,十年前孟家被陷害謀反,一夕之間,孟家滿門入獄,不過三日,滿門殆盡,而孟扶離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答應過你,一定為孟家平反,言出必行。”風無殤走上前,揉了揉她的發頂。在他心里,茯苓與風睛禎一樣都是他的妹妹。

“好,說話算數。”茯苓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隨即轉身離開,風無殤撫額失笑,一個兩個都是任性的丫頭。

此時傅衡正與容蘅走在別院碧落天闌的小路上,碧落天闌最獨特的風景便是十里梅林,正時正值冬天,踏雪尋梅是再適合不過了。容蘅挽著傅衡的手臂往前走,雙眼蒙著白布。忽而,傅衡腳步頓住,容蘅偏頭問他,“到了?”尾音微微上翹。傅衡俯身在她耳邊溫聲說,“到了。”傅衡站在她身后,解開白布,“睜開眼睛,看看。”

容蘅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十里紅梅,爭奇斗艷,“哇~”容蘅忍不住驚呼,呆呆地看著這十里方原。傅衡牽著她的手走進十里梅林,陪她踏雪尋梅,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打在紅梅上,嬌嫩的梅花瓣伴雪落下,“我給你跳支舞。”容蘅笑靨如花,深情款款地看著傅衡翩翩起舞。舞畢,容蘅回到傅衡身邊,嬌氣問道,“可美?”“很美。”傅衡握住她的手,小手冰涼,他心疼極了,俯身,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溫熱傳到她的手心,她小臉緋紅,躲進他的懷里,雙手順勢環住他的腰,他伸手一揚,大大的披風將她也裹住。容蘅踮起腳尖,想要吻著,傅衡手扣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邊溫柔道:“不用踮著腳尖,我舍不得。”然后偏頭吻住她的唇,如癡如醉。許久之后,傅衡才放開她,她羞得撲進他懷里,耳朵都紅了幾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眸光深沉。

“想吃什么?”傅衡低聲問她。

“想吃陽春面。”容蘅偏頭輕笑,都說君子遠庖廚,可他從來就沒將這個放在心上,她分明愛慘了他在廚房里為她洗手做羹湯的樣子。

“行,你燒火。”傅衡曲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十分寵溺。

“好,你教我。”容蘅挽著他的手臂,兩人走向廚房。廚房里,一個生火,一個做飯,情意綿綿,令人艷羨,阿瑾站在門口,眼睛有些酸,四年來,他從未見過公子如此開懷。

西越皇都

“茯苓姑娘,聽荷姑娘,有郡主的消息了。”阿靖拱手道。

茯苓曲指扣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哦?在哪呢?”

“郡主在南羽與西越的邊境地帶星城,但郡主似乎不認識我們了。”阿靖抿唇深思。

“暗中保護小姐,別驚到她。我和聽荷即刻起程去接小姐。”茯苓擺手讓他們退下。

星城碧落天闌

“夫君,今天天氣這么好,我們出去逛吧。”容蘅言笑晏晏,傅衡啞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牽住她的手,“好。”

陽光溫暖,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傅衡牽著容蘅的手,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生怕她被行人撞了。這些年來,還是容蘅第一次正正經經地逛街,因此她十分感興趣,左看看右轉轉,跟脫了韁繩的小馬駒一般,傅衡不遠不近地跟著她,靜靜地凝望著她,內心異常滿足。當年九死一生醒來,他心尖上的姑娘早已躍入塵土歷經苦難,他生生嘔了血,又昏了過去,內心如此絕望,那些人怎么敢趁他不在就肆意欺辱她,甚至連條生路都不給她!他為國征戰四方,金戈鐵馬,臨了(liao),他的國背棄他,他的君恨不得他死!他那小半生里最大的愿不過是他的阿蘅能歲月無憂,即便偏安一隅,好歹有一條生路,他最大的夢不是封侯拜相,而是與阿蘅相守,即便這樣,他的君也容不下他,容不下他的姑娘,容不下他謝家軍的將士!他一人死不要緊,他的姑娘何辜,那萬千將士何辜,竟因一個帝王的多疑而命赴黃泉!既如此,便莫怪他了,世上再無謝寒笙,只有背負仇恨重生而來的傅衡。如今能不遠不近地看著他的阿蘅,已是莫大的榮幸,他這樣的人怎能奢望回到她身邊。

正當他失神的剎那,容蘅與易容而來的茯苓擦肩而過,此時的容蘅興致十足地站在一個小難位前挑木簪,她回眸,眼里綴滿笑意,揚聲喚道:“夫君,這里。”傅衡寵溺地看著她,走到她身邊,執起帕子擦干她額上的汗。她偏頭,微微一笑,將手中的芙蕖簪遞給他,“好看嗎?”聲音悠揚婉轉。傅衡接過,將簪子斜插入她烏黑的發中,低聲道:“很美。”聲若泠泠清泉,怦然心動,不知是在說人還是說簪子,容蘅害羞,嬌嗔道:“夫君又拿我尋開心。”“豈敢。”傅衡輕笑,留下銀子,便牽著她的手離開,小販眉開眼笑,連聲道“謝謝公子夫人,公子夫人郎才女貌,愿百年好合。”

茯苓看著他們的身影隱入人群,喃喃自語:“像,真是太像了。難怪小姐會迷上他。”他的臉與小侯爺不同,卻也讓人無法忽視,溫潤雅致,風度翩翩,那神韻竟與小侯爺哄小姐時如出一轍,難怪小姐一直迷戀他。

“像什么呀?茯苓姐姐。”聽荷是從無憂城出來的,四年前才在容蘅身邊侍候,所以并不清楚謝小侯爺。

“像小侯爺。”茯苓輕聲說,語氣低沉。聽荷點頭,她記得茯苓姐姐說過,沒有小侯爺,主子和郡主府的人難以安穩十年,也就是說,小侯爺庇護了主子十年,是主子心心念念的人。

“那我們要接主子回皇都嗎?”聽荷悶聲問。

茯苓靜默不語,往前走著,許久,才聽她哽咽道:“聽荷,四年了,你可見過小姐如今天這般開懷?”聽荷沉默,毫無疑問,主子智計如妖,翻云覆雨,但她從未見她真正開心過。

茯苓堪堪落淚,啞聲道:“我們回去,等小姐自己想回去了再回去吧,誰也別打擾她,讓她開心過好每一天。”臨近新春,宮里設宴,她自會扮成小姐赴宴,這世間,沒有人會比她扮得還像,她與小姐相伴十幾年,況且之前有幾次宴會便是她替小姐出席的。

遠去的容蘅正與傅衡在路邊吃海鮮餛飩,星城臨海,依山傍水,景色優美,水產豐富,很適合隱居。傅衡與容蘅心有靈犀,卻都未開口。兩人相視一笑,離開小攤子。

“夫君。”容蘅抱著傅衡的手臂,撒嬌,“我走不動了。”傅衡啞然失笑,曲指輕彈她額頭,容蘅吃痛,瞪他一眼,十分嬌氣。傅衡將她拉近懷里,在她額頭落下輕淺一吻,趁她害羞之時,蹲下身子,喚她:“上來,我背你。”容蘅趴在他背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傅衡隨即起身,背著她走回碧落天闌,落日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遠遠地傳來他們的話語。

“夫君,我好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呀?”

“你在我心上。”

“夫君,你要一直背著我,直到地老天荒。”

“好。”

“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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