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適的表情在崔瑜臉上一閃而過，面前巨大的鏡子墻里顯露出她欣喜的樣子，她對著鏡子里的陳薇打招呼，“原來是陳小姐，你好！”

崔瑜轉(zhuǎn)過身，笑眼盈盈地看著陳薇。一身乳白色的套裝，夸張的寶石五顏六色散落在胸前，襯托得她的臉高貴又精致，拋卻其他的身份，陳薇確實(shí)是一個美艷的婦人，而且她絕對知道如何靈活利用這份優(yōu)勢。

“崔小姐，你這只口紅上色可真好看，是什么牌子的呀？”陳薇似乎并不意外在這里見到崔瑜，像尋常好朋友一樣拉過崔瑜的手，崔瑜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她的熱情，也不托辭，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阿瑪尼的口紅遞給陳薇。和陳薇相比，她今天的打扮簡直像套的一身麻袋，之前秦晉也沒有說在哪里用餐，而崔瑜不出席正式場合時一般都穿得比較休閑，早上隨便套起一件黑色羊絨衫，扒拉了一件墨綠呢子外套就出門了。

一管口紅，就是她今天最盛大的裝扮了。

“這個色號好難買的哦，很襯膚色的，崔小姐，你的眼光真好。”陳薇認(rèn)真研究著這只口紅，仿佛一件稀世珍寶。崔瑜心想這陳薇不至于這么沒見過世面吧，進(jìn)出機(jī)場的免稅店都有柜臺，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陳薇將口紅還給崔瑜，突然皺了皺眉，“崔小姐，你好像沒有噴香水哦？”

崔瑜愣一下，她確實(shí)沒有噴香水的習(xí)慣，一直沒有遇到特別心儀的香氛，上次去意大利出差時在機(jī)場看見促銷活動，買過一瓶蘭蔻的香水，可也沒能堅持用下來，想起來就噴噴。她實(shí)話實(shí)說，“我平常也沒怎么用香水，主要是不習(xí)慣。”其實(shí)她想的是，香水最初就是老外為了遮住濃重的體味才發(fā)明的，中國人相比之下體味很輕，幾乎都是清清爽爽的人，沒必要用香水，噴多了反倒欲蓋彌彰。

就在眼神一回轉(zhuǎn)之間，陳薇似乎看穿了崔瑜的想法，她捂著嘴輕輕笑道，“一般女孩子都是這樣想的，年輕就勝過一切裝飾了嘛。不過，女人最好要有一款屬于自己的香水，屬于你的特殊氣味。”陳薇把手搭在崔瑜的肩上，站在她的身后，望著鏡子里的崔瑜，細(xì)聲細(xì)氣地說著，一股熱乎乎的香氣又從后面飄過來。還沒等崔瑜說話，陳薇就從包里拿出一瓶香水，輕輕地往崔瑜上方噴了幾下，燈光下立即飛揚(yáng)起一陣白霧，然后迅速下落，消失在崔瑜的頭發(fā)上，背上和手臂上。她只感覺到光溜溜的脖子上一絲涼意略過。

崔瑜呆呆地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

陳薇歡樂地笑起來，“不好意思崔小姐，是我自作主張了。”

“沒……沒什么。”崔瑜只能大度地表示，難道還能把味道都吸回去不成。果然這家牛排餐廳十分高檔，連洗手間的化妝室都裝飾得像一家古樸的咖啡屋，崔瑜和陳薇站在這兒說話也不顯得違和。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迅速結(jié)束談話，“陳小姐，你是和先生在這兒過節(jié)的嗎？”

陳薇的眉毛一挑，“他呀，早和那幫狐朋狗友喝酒去了，我和幾個閨蜜來聚聚。不過我們已經(jīng)吃完了，這會兒就要走了。”

“陳小姐，那好的，很高興見到你，我先過去了。”崔瑜松了一口氣。

“叫我薇薇姐吧，我以后叫你妹妹得了，你看我們長得像，又投緣。”陳薇拉過崔瑜的手，“我過幾天就要回伊斯塔布爾了，以后我們再見面。”

崔瑜點(diǎn)點(diǎn)頭，禮貌地拍拍她的手，“好的，薇薇姐。有機(jī)會再見。”

“記得去選個香水，對了，我的這一款叫迷醉。”她輕輕靠近崔瑜的耳邊，“告訴你個秘密，我的前男友最喜歡我用這款香水。我噴了這香水，他當(dāng)真會迷醉，呵呵……”

一股風(fēng)從崔瑜身邊離去。她再回頭時，身邊已經(jīng)沒了人影。

陳薇的話像一把冰刀，深深地刺在崔瑜的心上，伴隨著一陣陣絞痛。

突然回過神來，崔瑜趕快走出洗手間往門口沖去，果然看見陳薇手拿外套，挽著另一個婦人的手臂，說說笑笑地走出餐廳大門。餐廳的侍者在門口鞠躬送客，陳薇見狀點(diǎn)點(diǎn)頭，她側(cè)身看見遠(yuǎn)處的崔瑜，回過頭笑著朝她揮了揮手，然后兩人消失在門廊外面。

崔瑜一臉茫然。她們真的是偶遇嗎？

她抬起手臂，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崔瑜恍恍惚惚地回到座位，秦晉正在專心地看著手機(jī)上的財經(jīng)新聞，絲毫沒察覺崔瑜出去的時間這么長。突然他眉頭一皺，轉(zhuǎn)過頭看見對面的崔瑜，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表情輕松，他收起手機(jī)，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她，“我發(fā)覺你和剛才有點(diǎn)不一樣。”

崔瑜撫了一下頭發(fā)，好像心里有鬼被人看穿，“哪里不一樣，我就是重新涂了一下口紅而已。”

“哦，是口紅？”秦晉疑惑地看著她。

崔瑜被盯得不自在，她開始收拾著隨身帶的包，然后低聲說，“我們走吧。”

兩人出了餐廳，來到樓下。一陣?yán)滹L(fēng)撲面而來，崔瑜一個激靈，紅酒好像上了頭似的。秦晉一把摟過崔瑜的肩，“親愛的，我給你準(zhǔn)備了一份圣誕禮物。”

“啊？”崔瑜驚訝地抬起頭，秦晉笑著的眉眼彎彎，像有攝魂的魔力，她癡癡地愣著，“可是我……什么禮物也沒給你準(zhǔn)備……”她有點(diǎn)懊惱，好像在這方面一點(diǎn)覺悟都沒有，這是和秦晉一起的第一個圣誕節(jié)，不應(yīng)該紀(jì)念一下嗎。大街上五顏六色閃耀的霓虹燈，商家門口高大的圣誕樹，還有一對對歡笑著的情侶，無一不提示著崔瑜，今天是個被賦予的值得浪漫的日子。

“沒關(guān)系，下次你再送我，有你陪我就夠了。”秦晉刮了一下崔瑜的鼻子，他擁抱著她，輕輕說，“不過，禮物放在我家里的，跟我回家去拿好不好？”

熱乎乎的風(fēng)繞在耳邊，崔瑜的背猛地一挺直，身體僵硬著不能動。他，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嗎？以秦晉之前的秉性，這個禮物自不用說，崔瑜也猜得到是什么。不就是最大的土味情話—你的禮物就是我嗎？

崔瑜的耳朵燒得滾燙，心里的小小人在激烈地做著斗爭。

“你去呀！”一個小小人說。

“你別去！”另一個小小人必須反駁，這是她存在的意義。

“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去呀去呀！”

“還是矜持一點(diǎn)，水到渠成慢慢來得好，別去別去！”

終于在經(jīng)過了三十秒的掙扎后，實(shí)在抵不住那份心猿意馬，崔瑜順利殺死了那個攔路的小小人。她抬起頭看著秦晉，重重地點(diǎn)下頭，“好！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