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果然第二天就出院了。

崔瑜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然后陪他回到公寓。崔瑜安頓好秦晉，看著這間熟悉的房子，心里一陣感嘆。房間還是一塵不染，她曾住的房間依舊保持著原樣。站在房間門口，她想起第二次過來的那天，自己冒冒失失地抱住秦晉。無數的過往片段，在她的腦海里閃回，心里涌出陣陣甜蜜。

“觸景生情了？”秦晉笑瞇瞇地看著崔瑜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犯難地說，“接下來，你準備怎么照顧我？”

說得這么理所當然，崔瑜看見秦晉懶懶地倚靠在門框上，似乎在等待崔瑜遞交一份計劃書上去。她突然反應過來，“我發現你完全可以生活自理了呀！”

“不能開車，不能用電腦，咖啡也只能泡速溶的，洗澡也很困難。何來的自理？”崔瑜看著秦晉吊在脖子上的右手臂，雖然聽起來像個事兒媽，他說的也確實在理。

“我只能每天下班后過來看你咯。”崔瑜只得先答應他，“最近的一個議標項目對我們很重要。”

“是哪家的業主？”

崔瑜說了業主的名號，也大致介紹了項目的情況，她歪著頭，看著秦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心想沒準他還能幫著出出主意。

突然，秦晉笑著拉過崔瑜，重重地抱著她，“看來哈倫和卡米拉是在你身上押到寶了。”

崔瑜睜著兩個大眼睛，不知其意。

秦晉松開她，看著她疑惑的表情，“我也是，押到寶了。”

“秦總，你這是，夸我嗎？”

“哈哈，算是吧。對了，明天下午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到時你就知道了。”秦晉賣關子。

第二天崔瑜早早做完手里的事，正在收拾，阿里的電話打進來了。他說在樓下等她。

崔瑜疑惑地走下樓去，果然看見阿里的那輛菲亞特停在路邊，秦晉坐在后座一邊打電話，一邊招呼崔瑜上車，崔瑜坐穩，關好了車門。

“我們去哪兒？”崔瑜見秦晉在通話，她轉頭問阿里。

“安可拉郊區的一個小鎮。”阿里回她，不再多言語，就發動汽車往城外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車就開上了出城的高速，這是往東部去的方向，在穿過幾片光禿禿的樹林后，茫茫的高原景象開始展現。高原風光在春夏季節是最美的，生機勃勃的濃郁綠色充斥著眼球，一眼望去十分壯觀。就算秋天也是不錯，放眼望去是一片枯黃的草地，雖然顏色不再奪目，也如一幅緩緩吹動的油畫。唯有冬天，一望無盡的破敗景象，枯草夾雜著一些積雪，崔瑜十分努力地尋找，也找不出它的美感。眼前只有蕭瑟，再加上今天的陰霾天氣，她覺得很不舒適。

這時秦晉轉過身，看見崔瑜憂愁地盯著車窗外，笑道，“你干嘛這么一臉的苦大仇深？”

崔瑜一臉警覺，“我們這是去哪兒？”窗外的天空黑云密布，漆黑的夜晚即將來臨，讓她內心有一絲不安。她隱約覺得這也是不舒適的原因之一。

“把你拉出去賣掉唄。”

“啊？！”崔瑜一臉驚愕。

秦晉忍不住笑，“崔瑜，我有時真是看不懂你。你一個小姑娘，孤身跑去那么偏遠的卡里斯，眉毛都不帶皺一下，現在走個安可拉的小鎮還這么慫？”

崔瑜自己也不懂了，她不自在地笑道，“天開始黑了，就沒有什么安全感，這是人的本能吧。我們還是猿猴的時候就這樣啊，天黑了要乖乖地呆在山洞里，躲避野獸的襲擊，如果沒有火把，是不能出去亂跑的……”

秦晉聽完崔瑜的喋喋不休，很認同地點點頭，“嗯，我竟然有一點理解你了，猿猴小姐。”

崔瑜望著秦晉，甜甜地笑了一下，挽住他的手。車從高速路下來，開到了一條土路上，搖搖晃晃地飛速前行，崔瑜緊緊地抱住秦晉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肩上，感到一陣心安。

“我們今天去一個老朋友的家里做客，參加家宴。”秦晉突然冒出一句話。

“老朋友？”

“是的，我很尊敬他。他叫埃米爾，是我這么多年在安可拉的貴人，沒有他，我折騰不起多大的浪花。”

“我從沒聽人提起過。”

“是的，除了李振飛和阿里，幾乎沒人知道我和他的密切關系。我和他是朋友，忘年交，也如師徒。”秦晉望著車窗外，似乎陷入某種沉思，他拉緊崔瑜的手，默默地不再說話。

崔瑜似乎明白了，埃米爾應該就是一直在他背后支持的人。

她陸陸續續知道一些秦晉的故事，很多年前，秦晉和他的老板老詹一起過來開拓市場，那時的土魯其市場還是野蠻開荒階段，他們也斬獲了不少訂單。后來老詹退出，秦晉頂了這么多年，市場行情還不錯，業務就越做越壯大。這么看來，除了前期的耕耘，和他身后的力量也是分不開的，只是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崔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追問什么。秦晉和埃米爾自然有他們的淵源，而秦晉今天帶著她去赴會，把他的不為人知的秘密展示給崔瑜，是對她極大的信任。她滿足地笑著，把秦晉的手臂抱得更緊了。

“咿，你要捏死我啊？”秦晉回過頭看著崔瑜，他很疑惑，“你怎么不問我點什么？”

“需要問你什么？”崔瑜有點摸不清他的意思。

輪到秦晉噎住了，這當真還把他問住了。他苦笑一聲，虧他還猶豫了許久才決定帶崔瑜過去，敢情人家這么云淡風輕的，她在乎的只是秦晉一個態度。面對崔瑜的一顆赤子之心，秦晉有些羞愧，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抱過她的肩，在她的額頭碰了一下。

崔瑜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還真有個問題，阿里，他可以知道你的事？”

“他以前是埃米爾的助手，幾年前，埃米爾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雙腿，從此就隱退在郊區的家，阿里那時起就跟了我。”

崔瑜張圓了嘴，說不出話來，秦晉對這些往事雖然輕描淡寫，過程肯定不會平淡，甚至是驚心動魄的，她緊緊地握住秦晉的手。他的過往她沒能見證，他的未來她想參與。

“哎，別老說我的事，也說說你唄。”秦晉見崔瑜悶聲不說話，笑著問道，“你遇到的最難忘的人是誰？有什么故事嗎？”

崔瑜差點脫口而出“當然是你啊”，然而馬上打住了，就這么愉快地給他吹彩虹屁，以后還不得飛上天。

“不會是我吧？”秦晉像看穿了崔瑜似的，得意地笑道。

崔瑜不置可否，她歪著頭，使勁搜刮，然而很快以失敗告終。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平淡如水，平凡的上學，平凡的生長歷程，完全波瀾不驚，和轟轟烈烈的人生相比，她的經歷沒有一片浪花。

崔瑜悶悶地說，“我的故事要是給你講一遍，你一定會昏昏欲睡的，連我自己都沒有一點激動的地方，我過得太寡淡了。”

秦晉看著崔瑜，這種在溫馨家庭中長大的孩子，身上有特別的恬淡氣息，看似平靜如水的生活，實則已經站在了幸福的最頂峰。沒有高門大戶的爾虞我詐，沒有窮困潦倒的為生活奔波，她活得真實又瀟灑，再加上良好的教育背景，自然有一副淡泊名利的好心氣，如果本身再聰敏上進，在社會中定是順風順水的，她的存在就是幸福的本身。

他追求崔瑜，就是在追求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