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漫野下榻在上次崔瑜住的酒店，阿里將他們送過來后就離開了，盡管陳漫野一再邀請阿里共進晚餐，他還是笑著婉拒。顯然秦晉那邊更需要他。崔瑜現在早就弄清楚了阿里在秦晉公司的角色，除了主營業務，一切都是他在張羅，可以說是秦晉在安可拉的內務總管。

陳漫野見崔瑜和阿里愉快地道別，滿意地夸贊道，“不錯啊，看來你這一個多月適應得挺好。”

崔瑜心想，還不是拜你所賜，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不把我一個人扔這兒，我怎么迅速成長？但是事情都有兩面性，并非全無收獲，她笑著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嘛。沒有挑戰，就沒有進步，是吧，陳總？”

陳漫野訕笑地點點頭，他這個將她置于孤立無援的人反倒戴上了高帽子。辦理了入住后，陳漫野就和崔瑜來到附近一家餐廳吃飯。他以前去過幾次伊斯塔布爾，卻沒到過安可拉。內陸的感覺和海邊的城市是大不一樣，相比開放和熱情的伊斯塔布爾，這里沒有大都市的那種喧囂，顯得更靜謐。

“你這幾天在跟著秦總他們談項目？”陳漫野在意大利的事情告一段落，立即往安可拉趕過來，不料秦晉還沒有忙完，不過能和他在安可拉見面就不錯了，那個大忙人也是各地奔走。

“是的，他們帶我去熟悉一下。是國內一個挺大的上市公司，今天剛和業主簽訂了工程總包合同。”崔瑜一邊手抓著羊排，一手拿著勺子喝湯，她好笑地發現自己在領導面前，一點也沒想過顧忌形象。“對了，陳總，我一直有個疑問，他們雙方談合同，秦總的公司在里面是什么角色？感覺他們什么工作都在做。”

由于意大利的項目出了點狀況，陳漫野在安排土魯其的工作時一直匆匆忙忙，從沒坐下來和崔瑜好好探討過，派她過來是真正意義上的打前站，他連這邊的地區負責人都還在考察之中。見她問得很直接，陳漫野愣了一下，果然是他的領導工作沒做到位，崔瑜初來乍到，之前的工作中也沒接觸過這方面，自然是不懂。

他歸納一下，“秦晉是純粹的貿易居間角色，他從簽署合同到執行結束，在項目的過程中對兩方負責，就是中間的橋梁作用。”

“哦，就是掮客？”掮客在貿易中不是個新鮮詞，就算在貿易雙方信息更加對稱的今天，由于國別和地區的差異，或者雙方的信任度問題，掮客的身影依然十分活躍。只是現代商業社會的掮客能力更強，也更專業。尤其是國際貿易中，作為掮客，沒有金剛鉆是攬不了瓷器活的。也正因為貿易越來越透明，所以專業的掮客都不愿意傾注精力在小項目上面，做的都是操作比較復雜的生意，所謂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陳漫野點頭，“是的，他在能源這塊領域是很專業的，也有很強的人脈關系。一個掮客不能做得太雜亂，必須專注于一個領域，才能拿出專業的態度讓人信服，不然像個雜貨鋪一樣，什么都在做，卻什么都做不精。”

崔瑜想起秦晉對他們產品的抨擊，以及后來說介紹其他代理的事情，她把情況向陳漫野轉述了一遍，只不過語氣要緩和很多。

陳漫野大笑，“秦晉恐怕說得沒你這么客氣吧？”

崔瑜見她的掩飾敗露，只得委屈巴巴地承認，“是的，秦總說是梁靜茹給我們的勇氣嗎，現在還敢帶著變壓器進來。”

“哈哈！沒想到他是這種風格啊，先撂下幾句狠話，讓人知難而退。他不做我們的產品，其實很簡單，看不起我們這點小業務，本來就沒幾個利潤，哪有傭金給他拿。不過他給我說過，安排有其他代理，我過來就是談這事的。”陳漫野雖然早年通過于海結識秦晉，但兩人工作和生活都少有交集，他還真不熟悉秦晉的工作作風。現在兩人一個做產品一個做貿易，這次也是靠于海牽線，才和秦晉在工作上走得近一點。

崔瑜恍然大悟，原來是秦晉舍不得在他們身上割肉，重點他們本來就沒幾塊肉，這真相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陳漫野話題一轉，笑著說，“聽于海說他上中學時就是這樣，對喜歡他的女孩子，總是毫不留情地拒絕，有時甚至還很刻薄，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可那些女孩越挫越勇，像蜜蜂采蜜一樣，越追越多。”

崔瑜心里咯噔一下，這不正是秦晉對她的約法三章嗎？難道他一早就看出了崔瑜對他包藏的禍心？天地良心！她除了覺得他長得好看點，待人外冷內熱，人還挺優秀以外，其它全是負分啊。然而，崔瑜自己也覺察到了，她對他的壞印象也在慢慢地改觀。她拼命地甩掉這個可怕的念頭，對著陳漫野燦爛地一笑，“聽起來你很羨慕他啊。”

陳漫野笑道，“說不羨慕那是假的，桃花運那么好。不過他也真是個傳奇人物。”

崔瑜的八卦小火炬熊熊燃燒，“怎么個傳奇法？”雖然已經耳聞秦晉的一些經歷，但籠罩在他身上還是一片神秘。

“比如他在這邊的能量之大，好幾個國家級的項目都是他促成的，這幾年真是賺得盆滿缽滿。外界都知道他是浙江的詹總帶出來的，但詹總那時只是帶他出來跑跑小業務，并沒有多少實質的人脈，所以他的背后還有大樹，只是少有人知道。”

這兩天和張總開會，秦晉全程禮遇有加，談項目也很在點子上，但從來沒聽他在嘴里顯擺過誰誰的人脈關系，當然，秦晉絕不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崔瑜不知道也很正常。她問領導：“那你知道嗎？”

“我知道個鬼，知道我們還需要抱他大腿？”陳漫野似乎陷入深思中，點燃一支煙燒著，“他當然不會輕易提起，這是他的立足之本。我們在安可拉是先試試水，我們雖然是貿易公司，但是背靠集團的產品。必須從點到面，以后也不會比秦晉的活兒輕松。”

“我明白。”崔瑜深深地點頭，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

陳漫野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聽他說，你現在住在他們公司的宿舍？”

崔瑜點點頭，她頓了一下，“而且，就和秦總住一套房。”

陳漫野像不認識崔瑜一樣看著她，崔瑜緊張地小聲解釋道，“他們公司的公寓剛好住滿了，秦總就臨時讓我在他那一套房里湊合湊合……我不是想著能節約一點是一點嘛，酒店天天住著又不便宜……”

他一臉嚴肅，深思了一下，“你畢竟是我公司的人，派遣在外，我還是要對你的人身安全負責的。那個，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注意和他保持距離。”崔瑜愣住了，這句話尤其耳熟，記得于海也說過同樣的話。看來，他們都把秦晉當成了風流倜儻的危險分子。

見崔瑜的臉色白一陣紅一陣，陳漫野的語氣變得柔和一點，“我會盡快找一套房子，打擾人家太久也不好的。雖然是因為私人原因結識，我們和他畢竟是工作關系。”陳漫野瞬間帶著崔瑜和秦晉劃清界限，崔瑜心里變得一陣空空的。她有點想大聲抗議，秦晉不像是你們說的那種人吧？然而，秦晉到底是哪種人？她可曾真正認識過？

崔瑜也只能無奈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