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意歡沒睡著，睜著眼睛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人一有心事一有煩心事就喜歡看月亮，也許嫦娥姐姐正靠在窗前抱著玉兔罵流氓呢。
但是就是忍不住，月亮在這人間看像極了所有人想夠又夠不到的東西。
她夠不到要走的蕪葉，也留不住無厭山的這間草堂，甚至父皇，娘親，子游，也有離開她的那一天。
她能抓住什么呢，只能向前走，做她該做的事。
現在這節骨眼上就體會到了命長的不好之處了，也不知道這人間為什么都追求長生，長生多沒意思啊。
小黑從睡夢里醒過來，看了一眼意歡看她還沒睡，微微瞇了瞇眼，錯了錯位置趴在意歡手上，又打開了呼嚕。
意歡感受到了手中的柔軟，低頭揉著小黑的肚子。
是啊，人間四時風趣，四季輪回，春夏秋冬，自然是比萬年如一日的天庭好的太多。
迷迷糊糊到了后半夜，意歡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東西都有什么沒帶的么。
要給阿唯送些什么。
夢久怎么樣了。
軍隊里還好嗎。
阿姐呢。
……
再醒來便是第二天清晨了。
子游來敲門叫起的時候來開門的是個蓬頭垢面黑眼圈老大的暈暈乎乎的女生。
若不是這深山里沒有第三個人，子游是斷斷不敢認的。
“小……公主？”
“啊？”
意歡把額前的頭發扒拉出一條縫來看著子游。
“怎么？”
“公主著實有些潦草……”
“害，昨夜沒睡好罷了。”
意歡一遍無所謂的擺擺手一邊去拿木梳把頭發疏通順，隨意的扎到身后就接過子游端來的溫水洗了把臉。
擦臉的時候愣了愣神兒。
然后乖乖的把布放在盆邊，換好衣服后坐在了梳妝小臺上。
今日要去拜訪的人有好多，意歡糾結了好一陣到底是穿明黃的那件還是嫩綠的那件，最后還是把那件白衫綠邊的裙子取了出來。
蕪葉有件灰袍，喜歡的緊，上面也是綠色的寬邊，上面還繡著做工不怎么精致的葉子。
那時候意歡還說不如自己縫的好看，讓蕪葉笑了好一陣兒，她不服氣，也找了件白衫綠邊的裙子，自己縫葉子，縫花樣，再和蕪葉的一對比竟然一模一樣，蕪葉看著兩件愣了好久的神兒。
今日一上身，果然好看，要不然說蕪葉寶貝呢，搭配起來果然精神利落。
依次拿出了蕪葉送的禮物來。
用了蕪葉給買的胭脂，嘴上輕輕淺淺涂了一層蕪葉給做的朱唇紙。
耳上戴好蕪葉給做的耳環，頭上戴的是蕪葉很早很在以前送的一柄白玉簪，呈一枝枝丫的形狀，暗處還刻有意歡的名字
腰間戴的還是蕪葉給的玉佩，本來想把香囊也戴上，卻是不怎么搭，只能放下。
最后把帶著紅纓的蒼術配于腰間，才算是穿戴整齊。
意歡棄了那些繁瑣的發型，只是簡簡單單豎了個馬尾，拿簪子攏住了，兩邊留下來一些碎發，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颯爽又不是女孩的精靈。
她不愿意和子游說，不梳好看的發型原因是蕪葉不在了她不會，多丟人啊……
“哎？公主？今日怎么就梳個馬尾？”
子游做了早膳，來前廳看了一眼，剛說出話來就后悔了，意歡的眼神幾乎鎖定在了他身上，惡狠狠的瞪著。
“……這般也好看，好看。”
“騙人！”
“真的！特別帥氣！”
子游只得重重的點頭。
“真的？”
“真的！”
點頭如搗蒜。
“行了，放過你了，今早吃什么？”
意歡聽了夸蹦蹦跳跳的出了門，腳間銀鈴響起，原來是腳鏈也戴著了。
“今日吃粥，和前兩日公子……前兩日打回來的獵物，熬進去些肉……”
“啊，這樣啊，辛苦子游了。”
等到子游進了廚房，意歡才敢紅了眼眶，處處都有這王八蛋的身影啊……
先去的是阿唯的小湖處。
阿唯應聲出了湖，看見意歡一臉驚奇，子游直接匿了身形，女孩子聊天，他還是不要聽了。
“這，這是當年的小小姐？明明才一點點，怎么轉眼間都這么大了！”
阿唯這近十年從未出過湖，說去找他們也沒去過，但是看起來精神狀態倒是不錯，魚尾處青玄的那枚化龍鱗也熠熠發光。
意歡直接上了前，緊緊抱住了阿唯。
通過阿唯的這件事教給了她太多。
“阿唯姐姐，我明日便要走了……”
“啊，去哪兒？”
阿唯感覺到了肩上的濕潤，輕輕柔柔的拍著意歡的背安慰。
“有時間回來看看。”
“我要……回秀川去了，回爹娘身邊……”
“這是好事兒呀。”
“可是我舍不得……”
“哎呀。”
阿唯好像早就知道意歡要走的事情一樣，也或許是意歡想多了。
阿唯運起法力來，從湖底緩緩升起來一汪水球，水球直直落在了意歡手里卻沒沾濕。
意歡定睛一看。
原來是一套鳳冠霞帔，大紅色的婚服在陽光下看流光溢彩，發出七彩的光，繡花更是精致非常，鳳冠也美得不像話，上面鑲嵌著的珍珠個個色澤飽滿，帶著一絲水紅，一看就知道是阿唯的鮫人珠。
這……這要流干了眼淚才有這一套吧……
“我們鮫人善織，織的絲帛遇水不侵，我在這兒等著小意歡穿著我織的嫁衣來告訴我，你找到了心愛之人。”
意歡細細摩挲這婚服，一針一線都是心意……
“好！我一定能找到心愛之人，帶他回來見阿唯姐姐！”
“乖。”
再來是最南邊的南關。
“將軍。”
“小意歡？！你咋來了？”
齊縱剛督促完士兵，罵完林奕就聽見意歡來了，后面還有子游。
“哦？子游兄弟也來了？”
齊縱哈哈大笑著讓意歡落座。
“果然這女大變三變，這才多少時間，你齊叔叔都要認不出來了，哈哈！”
說完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還是被意歡抓了個正著。
應該是想樂南了吧……
樂南……池墨……怎么樣了呢。
“意歡是來辭行的。”
“怎么樣？想沒想好？到底要不要這門親事？”
齊縱還想著小時候說過的娃娃親呢。
“齊叔叔，你可別打趣我了。”
“哎，怎么能叫打趣呢，我這可是認真的很，你要是同意，我今晚就寫折子交上去。”
齊縱本來笑哈哈的，現在一臉認真，又左找又找找不到蕪葉。
“蕪葉老弟呢？讓他做個見證人來。”
意歡捏了捏拳頭。
“蕪葉哥哥有些事情，現在應該沒在鐘黎了。”
“啊？這樣啊？行吧行吧。”
齊縱一臉失望，想起來他家樂南又開心了起來。
“意歡你先回去驗驗貨，看看樂南這小子現在怎么樣了，覺得滿意再給齊叔叔說，昂？”
“好好好，意歡記住了。”
實在沒辦法，只好先應下口。
“將軍你看這……”
林奕從帳內走出來，過了這么多年林奕已經是有了胡子，整個人成熟穩重了起來，畢竟也是一兒一女的爹爹了，一對雙胞胎。
“意歡？子游？”
“林奕大哥。”
“……姐夫。”
“哎，這就對了，叫姐夫，是不是你姐教的？”
子游在遮目紗下放了個大的的白眼。
“是是是，那她還說了，你又欺他？”
子游微微擺弄了下寬袖，就朝著林奕的方向。
“沒沒沒，我那是，我就是管了管老二嘛，他不吃飯，我沖著腦袋打了兩巴掌……”
“打腦袋？發育還沒發育好？打傻了怎么辦？！”
“子游兄弟，子游兄弟，我剛剛就是去打他了，啊，不氣。”
齊縱趕忙坐起來拉架，又一把扯過林奕來，讓他看林奕的后腦勺，被打的通紅，還好有些頭發掩著。
“哼。”
“嘿，你這小崽子……”
“嗯？”
林奕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嘴，這是自己小舅子，不爭氣的給了自己一嘴巴。
“我要同公主回秀川了，你要敢再欺負我姐，我八百里加急趕過來把阿姐帶走，聽見了沒有？！”
“我怎么可能欺負阿息呢，我打老二還是因為他不吃他娘喂得飯……”
再來就是觀音廟了。
“土地！土地！騷土地！”
眼看已經到了中午，意歡急著去子游阿姐店里吃飯，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就開始喊。
卻是被身后一個暴栗敲昏了頭，子游看見這般妖嬈從地底冒出來的……土地，著實嚇得不輕。
“小屁孩瞎叫嚷什么呢？我是你夢久哥哥。”
“多日不見，越發好看了。”
又看見了子游，一臉驚訝。
“怎么？還帶了小夫君來？還是個盲的？”
意歡先是制止了子游把軟劍抽出腰間才和夢久說話。
“瞎說什么呢，這是子游。”
“話說，你怎么換成了綠衣裳？”
“這不是得符合我土地的身份？”
一面說著夢久又把衣裳拉開了一些，子游趕忙擋住了意歡的眼睛。
“哦？是個假盲的小公子？”
意歡沒管他說什么，打開了荷包，從里面取出了幾顆成色甚好的鮫人淚遞給夢久。
夢久接過，看出來是什么后瞬間神清氣爽。
“鮫人珠？至寶啊。”
“拿著吧，我要走了，回秀川去。”
“要回去了？蕪葉呢？”
意歡一聽見蕪葉的名字就氣的攥拳頭，抽出鞭子來就要抽夢久，夢久卻魅笑著飛上樹上又下來，手里拿著的還是兩壇青竹釀。
“喏，路上喝。”
“還算有些良心。”
“有時間了回來看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