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泉港城一如既往的安逸而寧靜,人們都已入眠,而在城外的某片海域,一艘船上的一伙人卻十分清醒。
如果不是有船上的幾盞空心火明燈,這是航海必備的燈,因為它的特點不懼風浪,除非你將它打破。
此時此地的可見度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天地都是暗的,海面十分平靜,無風無浪,靜得讓人心里發毛。
船艙里,除了船長爺爺以及他的兩個手下外,跟天海同樣身份的還有五人,其中還有一個地精。
他們看著也是一副落魄不堪的樣子,跟天海不一樣的是那一幅兇神惡煞的面孔,兩個人臉上還帶著明顯的刀疤,或許就像馬錢說的那樣,來到這里的人無不都是走投無路之人。
一群人圍著一盞燈坐著,并不是因為他們只有一盞燈,但他們就只開了一盞,并且將整個船艙盡可能的密封起來。
他們并不想讓一丁點的光沖出去打破這片黑暗,因為哪怕一丁點的光都會讓他們成為這片天地之間的焦點,顯然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來這片海域的人都是第一次,因為來過的都已經死了,雖然我不是第一次來,但我也只知道關于寶藏可能來源于大海賊路索士,這并不需要我再跟你們講一遍他的故事,城里稍微大一點的孩子都會知道他,所以也別指望我能告訴你們更多東西。”
“一開始你們就應該清楚的,我只負責把你們送到這里,如果哪個幸運兒能回來,我還能把你送回去,可惜他至今都沒有出現。”薩姆船長盡量的壓低聲音。
“那我們一直躲在這干嘛?我也只是聽說這里會有金燦燦的寶藏,關于這里確實打聽不到其他的消息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我們該干嘛。”這位名叫約翰森的地精說道,他是天海他們當中唯一一個看著還算結實的人了。
“等著吧,穿云夜已經開始,月光幕馬上即將拉開,傳說到時盛滿寶藏的海盜船就會出現在那片海域,那艘船上裝滿了他們從世界各地搶奪過來的寶物,那金色的光足以鋪滿那整片海面。”薩姆說著,語氣充滿了期待。
薩姆一向只做來回運輸這些人的工作,不負責拼命,在穿云夜開始之前,有些人只能來找他。
十幾年前跟薩姆一樣的船夫還有不少,但這幾年下來,大部分都已經是有去無回,回來的另外兩個也已經金盆洗手,現在敢做這事的人基本沒有了。
很多人依舊希望從他口中多知道一點關于這片海域的故事,以此來決定是否前往探險尋寶,可惜并沒有任何消息再傳出。
這是他做的第六年了,他知道只要不進入那片海域就不會有事,所以他們的船也只會停泊在外圍的一座島嶼邊,這也是為什么他這些年還能活下來的理由之一。
當然,危險也會來自天氣,這六年中他就遇上過兩次暴風雨,都差一點翻船,所以運氣也很重要,這對誰來講都一樣。
薩姆掏出一塊懷表,其實他已經看了好幾次了,只是這次直接拿到大家面前,現在的時間大概是凌晨兩點半,距離薩姆說得三點還有半小時。
半個小時的時間只能在發呆中度過,薩姆拿出來了一點干糧給大伙做最后的補給,他這趟出來能不能有收獲還得看他們接下來的成敗,最后的寶藏大家平分,當然這是剛開始大家就說好的。
“喂小子,你成年了沒有?”約翰森來到躲在角落的天海身邊,向他問道。
“額,我今年剛滿十八。”天海點頭說道,他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膝蓋,頭耷拉在膝蓋上,其實船里并不冷。
“為什么會選擇來這里?”約翰森說完正好看見天海的右手手腕,順眼繼續向下看見右腳腳踝,哪怕在這么昏暗的燈光下,那兩圈印痕也都十分明顯,他湊近到他耳邊,把聲音放到最低。
“孩子,你是個奴隸?”
天海有點受驚,在這樣的環境,哪怕他事先做了再多的思想準備,他終究還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孩子。
他偷偷看了一下周圍確定其他人并沒有聽見,把目光轉回約翰森身上。
他希望做出一個兇神惡煞的表情,最好能像他們一樣眼神里帶著殺氣,可是讓約翰森看到的卻是一個飽經滄桑、委曲求全的可憐孩子,最終天海選擇了點頭,轉而又是趕緊搖頭。
“所以你來這里是因為這個?”約翰森問道。
“我···嗯,那大叔你呢?”天海反問道,他覺得應該這么做。
“我啊,”約翰森說著就一屁股坐到天海身邊,“大叔是因為倒霉啊,迷上了賭棋,你知道的,那東西一旦迷上了,不是傾家蕩產就是富貴一身,大叔明顯不是后者,不但如此還欠了一屁股債,這我也認了,我怎樣都無所謂,畢竟禍都是我惹的,可是他們卻抓走我的妻子跟孩子,我實在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弄到那么多錢給他們,這是我唯一的出路了。”約翰森說道,語氣里透露著無盡的悔意。
“這里的每一個人包括你都不會比我幸運多少。小子,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但現實肯定是會很殘酷的,這殘酷可能來自我們未知的領域,也可能來自已知的危險。”約翰森停下,兩人不約而同的看了一遍船艙里的人,有個人發現后直接跟他們對視,天海堅持了兩秒鐘就低下了頭。
“會不會也來自你?”天海低著頭說。
“哦小子,你能這么想很好,我只能很抱歉的跟你說這是肯定的,而且如果真到那時候,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那么做,畢竟幾分鐘的交談還算不上什么交情對嗎,你還年輕,或許這并不是你最好的出路,如果可以的話。”
兩人斷斷續續聊著可有可無的話題,直到薩姆船長發出一聲:“開始了。”
薩姆將燈熄滅,打開船窗,所有人看著遠處的一片海域中,出現了跟今天旁晚時分一樣的奇觀。
又是一束貫穿天地的光,只不過由原來的金黃色日光變成了現在的純白月光。
月光幕在這片深邃的黑暗中顯得更加耀眼而壯觀,墜落下的海面依舊是一片光斑,只不過因為現在那光柱還很細,光斑并不大。
薩姆說這只是開始,他們還得等到月亮完全落入到天上那個空洞時,月光垂直將其投入到海面上才能行動,此時的光斑會呈現出最大的面積。
給他們留的時間差不多是一小時,就是月光從那空洞中再次完全隱匿起來的時間。
隨著那根光柱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緩緩移動,又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薩姆告訴他們差不多可以行動了,所有人來到船艙外,站在船緣,天海看著其他人一個個的縱身躍入那看著像一片黑油的海里。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跳了下去,進入海水的時間他無法掌握,還是因為太黑了。
就像你走在完全漆黑的樓道里,一腳踩空是什么感覺,甚至剛才如果他身下是一塊礁石他也會直接撞上去,全身緊繃著,這樣下去肯定會抽筋,天海意識到這個問題后趕緊調整了一下狀態。
正直夏季的海水應該是涼爽的,這里的海水溫度也不算很低,但天海自覺全身有點發冷。
天海他們需要自己從這里游到那片光斑遺落的海域,因為薩姆他們從來不會去接近它,他們只會在原來的地點等他們,如果他們還能回來的話。
所幸作為從小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天海水性不錯,奴隸的體力一般都比常人要好,只要你給夠他們食物以及休息的時間。六個人進入海水后盡量的散開而不遠離,人多容易打草驚蛇。
就在天海他們游到離那片海域還剩半公里左右的時候,光柱就在前方,此時才發覺這光柱已經延伸得如此遼闊,根本看不到它曲面的弧度,眼前就像是橫著一面透明的光墻。
突然大家同時停了下來,他們感覺到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正從身下的深海中傳來,海面變得起伏不定,雖然振幅不是很大,但只要稍微敏感一點的人都能察覺到。
他們六人中只有一個還繼續往前游去,其余五人都原地漂浮,并盡量放輕自己手腳擺動的幅度。
光柱已經就在眼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連這里面最小的天海都知道,他們現在能夠很清楚的看見彼此,抬頭仰望,這跟無盡的光柱巍然聳立在天地間,你甚至會開始擔心如果它消失了,這天會不會塌下來。
就在大家猶豫該不該繼續前進的時候,之前那個離隊的人突然從海面上消失!
天海下意識的潛到水下,當他剛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進到水里的那一瞬間,他心里意識到似乎沒有必要,因為水下那么黑肯定什么都看不到,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一頭黑發全都像海草一樣在水下蛇形擺動時,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不已!
那道光柱竟然一直延伸到水下,進入一道深不見底的大海溝!還有一只巨大八爪魚的黑影投影在那水下光幕里,就像當一個人把光藏到身后,你就只能看見他的大概輪廓,你就得猜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