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官兵當中有一個個子比較高大的，一邊歪著嘴冷笑著，一邊走了出來。臉色微黑，一副找茬的嘴臉，徑直來到那乞丐面前，彎了腰，道。
“小子，挺拽的啊？見到我們居然不跑，還有心情吃東西？你是大爺我見到的第一個這般奇怪的乞丐，還真是有意思啊。”
他們巡防官兵欺辱乞丐流民也不是第一次兩次了，在那些人當中，他們已經成了瘟神的代名詞，見到他們哪兒有不跑的？一個個的生怕跑的慢了才是真，還真沒有像眼前這個乞丐一樣的，居然一動不動，靠著墻拿著東西，好像還準備吃個飯還是咋的？
“我未動，未言，未視，可曾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們？”
凱因淡淡的抬起了頭，這群人都來到他面前了，說沒注意到那也太夸張了些，只是他的意識還停留在之前，面對這些官兵，他心里自然還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他思緒上能想清楚當下形式，所以語氣放緩了許多。
“得罪？哈，這小子有意思啊。”
那大個子官兵咧嘴一笑，往身后同伴處看了一眼，眾人便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一日的陰霾，好似也因為這個乞丐而去了三分。
“嘿嘿，你這家伙挺有意思，那大爺就告訴你吧，你沒得罪我們，但很可惜，你只是個乞丐，大爺們今天心情不好，大熱天的還要巡防，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你可倒好，坐在此處乘涼，還有東西吃。你說，我們看到這樣的情形能夠開心嗎？”
本來是不打算講理的，但貌似眼前這個乞丐腦子不太正常，大個子官兵心頭一樂，也不知怎的，就多說了幾句。
“哦。”
乞丐微微頷首，似乎是聽明白了大個子官兵的意思，然后從地上慢慢地爬了起來，身軀卻是微微搖晃，好像只做這個動作都讓他頗為費力。
呼……
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額頭上竟然已經掛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乞丐伸了手，將手中油紙包裹的油餅遞了出去。
“既然你們都沒有吃東西，那這些就給你們吧，我還未曾動過，所以，你們應該不用介意。”
一頓飯食，解除腹中饑餓，可他現在這般模樣，心中的絕望與失落，又怎么可能是一張油餅就能解決的呢？
吃與不吃，餓與不餓，對他來說，根本就沒什么所謂。
“靠！”
大個子官兵一愣，隨后卻是莫名的羞惱，“該死的，耍我？”
他怎么說也是官職加身，是有身份的人，乞丐手中的東西，沒動過又怎樣？他是稀罕一張油餅的人嗎？一張沒被動過的油餅，還是從乞丐手里來的，就想打發他？玩兒呢？
“你這家伙！”
大個子官兵揮手將乞丐手中的油餅打落，惱羞成怒的瞪著他。
“戲耍本官，你可知你是什么下場？”
本來有那么一瞬間，大個子官兵甚至都無所謂打不打這個乞丐了，如果這個乞丐是傻子，他言語上逗一逗他倒也能讓自己心情好一些，誰料這個乞丐居然敢侮辱他？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他的同行都在笑，不管是不是在笑話自己，他都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燙，面子丟大發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
瞥了一眼被大個子官兵打落在地的油餅，乞丐緩緩地蹲下身子，以非常緩慢的速度，朝著那油餅伸過手去。
“你若不喜歡聽，不聽便是，不喜歡看我，離開便是，何至于戲耍之說？”
那油餅脫離油紙，落在地上，已然沾上了一層灰塵，酥脆的餅渣也落了一地，但是他卻不覺得什么，以前最艱難的時候，他也曾與野狗搶過吃食，樹葉，野草，野花等等，他也不知吃了多少。山珍海味也好，粗茶淡飯也罷，在他眼里，不過都是一些食物而已，只要能吃就行。只是依情況而定，比如現在這般模樣，他只有沾了灰塵的油餅可以選擇，那就只能這般選擇而已。
啪——！
乞丐的動作緩慢，不及大個子官兵之快，一腳踩在了那油餅上，用力的踩著腳后跟轉了轉，至此，那油餅便廢了一半，被踩到的部分變成軟泥一般的存在，與灰塵混合，變得灰黃一片，幾乎分不清哪里是面，哪里是土。只有一半沒有被踩到的地方，還保留著原本油餅的模樣。
“想吃，是嗎？”
大個子官兵冷笑一聲，看著手指還停留在半空的乞丐，哼了哼，抬起腳，緊跟著貼地一踢。
啪！
那油餅便稀爛的飛到了遠處，至少飛出了十米之遠。
“是不是很生氣？”
大個子官兵雙手抱胸，玩味且冰冷的盯著眼前的乞丐，道，“想不想打我？別說大爺沒給你機會，你今天要是能把大爺放倒，我們就放過你，而且保證以后都不會找你麻煩，如何？”
他自己身材高大，一把好力氣，放在整個巡防營里也是少有的，一般人沒有三五個都別想撼動他，這個也是他自己一直非常自豪的一點。而眼前這個家伙明顯弱不禁風，站起來都要扶著墻，又能厲害到哪里去？所以他很是自信的提出了這一點，因為他完全不可能會輸。
“我沒興趣和你做這些賭約。”
乞丐緩緩地搖了搖頭，語氣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平淡的有些反常，“而且我也打不過你，所以，就算是你贏了吧。”
油餅已然不能再吃，所以他干脆也不再去看了，索性轉了身，便要準備離開。但他剛剛轉過身，腳下的步子還未來得及邁出去，身后便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緊跟著身子一個踉蹌，便直接撲倒在地。隨后便是雨點一般的拳腳接連不斷的落在他的身上。
“靠，你大爺的給你臉了是吧？敢戲耍老子？活的不耐煩了是吧？媽的，打，都給我打，打死他！”
“操，賤民一個，狂什么狂？找死啊？”
“老子活了這么久，還真就沒見過這么另類的乞丐，大爺的，今天就好好給你一個教訓，以后再碰見大爺們，我看你還敢不敢這么囂張。”
“打，給我往死里打！”
……
眼前的一幕，似乎又回到了曾經記憶里的畫面。
臟亂的街道……
落魄的少年……
蜷縮的身影……
雜亂無章的拳腳……
乞丐閉上了眼睛，像一只大蝦一樣蜷縮著身體，兩只手臂死死的壓在自己的腦袋上，任由那無情的拳腳瘋狂的砸在自己的身上，卻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周圍的人有些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但更多的……卻也只是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