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第二次在辦公室見到成鳴，他安靜地坐在上次那個女教師的位置上，埋頭寫著什么，這時候辦公室沒人，老師們都在隔壁會議室開會，空蕩蕩的，只聽見他筆尖落在紙張上的聲音。

肖然手里拿著剛收上來的物理作業，準備交到班主任的桌子上，此時卻停在了門口，目光直直地停留在低頭的男生身上。他穿著一件嫩黃色的毛衣，不同于肖然見到他的前幾次，現在的他比以往更加明朗些。肖然看著不遠處的側臉愣神，心臟那塊好像有些灼熱感，她看著那張輪廓流暢精致的側臉，心情卻一點點地開始下沉。

她深切地明白過來，這個男生太不一樣了，對于她而言。

成鳴一直在埋頭抄英語老師罰他寫的單詞，他聽寫基本上沒有及過格，這次更是全軍覆滅，英語老師一氣之下就罰他坐在辦公室每個詞抄五十遍。但是……他看著筆下一個一個成形的英語單詞，感覺它們就像是一個個跳躍的外星文。

但他沒想到，一抬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肖然。女生穿著蛋黃色的厚衛衣，抱著一摞作業呆呆地立在門口，看他抬頭后，身子好像才回神似的動了動，走進將作業放在他旁邊的辦公桌上。

“喂，肖然，”肖然沒想到自己會被叫住，反射性地抬頭看向他。她跟韋林算得上說得上話的同學，但是對成鳴完全是基本陌生的存在。她以為他的性子不是熱情的人，對突然的招呼感到訝然，一偏頭就對上男生帶笑的眼睛。

“哈嘍，小同學。”成鳴見對方不吭聲，又挑眉招了招手。嘖，小同學怎么這么冷漠。

肖然尷尬地對他露出一點微笑的弧度，想徑直走出這個對她而言有些壓抑的環境，但是她突然聽見成鳴笑意盈盈地對她說了一句話，渾身都僵住了。

“喂，”他對她說，“你今天也穿黃色呀？咱們這么有緣呀？”

成鳴看見眼前那個小巧的背影停住了，轉過來一張沒什么表情的小臉，她好像很嚴肅，但是耳朵有些紅過分了。

然后，他看著那雙很淺的棕色眸子看著他，他認識到自己一句玩笑話可能真的冒犯到人家，那雙微紅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讓他不要再對她開這種玩笑。

“成鳴，請你以后不要再這么輕佻地說話了。”她看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沒什么情緒地說，“我跟其他人不一樣。”

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我會把一句無意的笑話記得很久，就像偷來的蜜糖直到變質也要拿出來反復品嘗。

成鳴，我跟大多數喜歡你的女生不一樣。我只是不敢喜歡你，而不是不想不愿，連偷偷地偶爾都會感到罪惡。

肖然常常想，如果她能再優秀點就好了。她希望自己變得更漂亮些，變得更自信些，那她就能更膽大地正視自己的喜歡了。

***

成鳴拿著筆跟本子回到教室的時候，正是自習課的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埋頭看書學習，只有后幾排部分人在玩手機睡覺。他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將本子扔在桌子上，拿出手機熟練地打游戲。身邊韋林正趴在桌上睡大覺，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

看著屏幕上再次彈出來的失敗字眼，成鳴有些煩躁地將手機扔進桌肚，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書本出神。

他想了一會，肖然那雙很淺很亮的眼睛又浮現在眼前，好像沒什么情緒，又好像染上的滿是她的心事，然后她用刻板的語氣對他說：成鳴，別跟我再開這種玩笑了。不好笑。

他想不通為什么肖然的情緒好像有些難理解，他很少跟人主動打招呼，今天不知怎么的多了嘴。只是看她逆著光站在門口，他突然有些想跟她說說話，卻找不到話題，只能瞎找一個想活躍氣氛。但是結果好像并不怎么樣，肖然，好像只會更疏離他。

成鳴擺弄著自己淡黃色的毛衣，只覺得這個顏色可真是太艷了。

他后來好像再也沒有穿過那件明亮的毛衣，肖然把那件蛋黃色的厚絨衛衣疊得很整齊，壓在了衣柜的最低端。但是她常常想起，黃色真是很好看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