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張秾的眼角濕了。

多久不曾留過淚？多久不曾擔心有過心跳加速？多久不曾認真打量過蘇堤美景？多久不曾想過自己是一個女人？

……

自從嫁給了那個人，把自己的姓改了，也把自己的心丟了。

那一刻，聽到左譽名字的那一刻，她才算重新活過來。

她想立刻掀開簾子去看一看，看看那張日思夜思的臉有沒有變化，可她不敢這么做，她怕，她怕對方認出自己后的尷尬，怕對方當面斥責自己當年的無情，更怕兵士們的粗暴損害自己在他心中形象。

癡癡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她感覺一道炙熱的目光向自己投來。

左譽已經石化了，當那簾角掀開，一點側臉露出，他就已確認，那里面坐著的，正是他四處尋找的那個人。

車隊終于遠去，被行人撞了一下，他才清醒過來，瘋狂地向留在不遠處的管家跑去。

“這是誰家的車？”

他一把拽住那管家大聲問。

“憑你也配知道？”管家不喜他多管閑事，不肯說。

“那車里坐的是誰？”他大聲吼問道，雙目赤紅，模樣甚是可怖。

“你要做甚？”管家怕了。

剛才那么多兵士在此，這個人都敢沖出來，可見是個不好惹的。現在就自己一個，萬一這人耍起橫來，可不好辦。

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府上的名號也沒啥不可說的，有本事，找王爺理論去。

“那是咱們清河郡王府的車，車上坐的是雍國夫人。”

“王爺，夫人，我明白了，好啊，好啊，好得很，哈哈哈”左譽突然仰天大笑，放開那管家的手，一路笑一路走，只是那笑聲在旁人耳中聽來滲得慌。

這也不怪左譽，一聽雍國夫人的名號，想當然地以為心上人嫁給了王爺作正妻，雖然自己得不佳人暗地里傷心多年，此刻卻是真心地為她高興。

一直好奇地跟在一邊看熱鬧的趙構，一聽清河郡王幾個字，立刻皺起眉頭，連帶著連雍國夫人也不喜。

這等心思，秦檜看在眼里，當即上前小聲道：“那雍國夫人并非清河郡王的正妻，只是他的侍妾。”

“區區侍妾，何以稱國夫人？”趙構的眉頭皺地更緊了。

南宋初年，因百官進言，說徽宗時期外命婦制中稱公主為“帝姬”的稱呼大大不妥，有違祖制，是蔡京禍國的一個重要方面，因此，朝廷對命婦制進行了改革，外命婦共有十四等，分別是長公主、公主、郡主、縣主、國夫人、郡夫人、淑人、碩人、令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

按理，因夫受封的命婦只限于正妻，但南宋初建，為籠絡大臣，往往也會準許一些高官的侍妾受封請求，劉光世就開了中興后諸大將封妾的先河，不過侍妾的封號不會太高。

當年秦檜短短任期里，還真碰到過一起武將封妾的事，當時他是極力反對的，也因此成了所有武將的敵人。

那一次，就有這雍國夫人。

“陛下還記得不，有一次，清河郡王上表，說正妻多病，府中俱是章氏在打理，這章氏知書達理，還附上一封侍妾章氏的家書，那家書里，勸慰他不要掛念家中財務等雜事，要全力殺賊報效皇上云云。陛下閱后大喜，當即下令敕封章氏。”

趙構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不過當時是啥心情不記得了，現在想來，只覺得那清河郡王太過貪財，定是在前線打仗還惦著家中財務，否則，那侍妾無端端怎么會修書勸他不要操心這個，大敵當前，三心二意，事后居然還敢為自己的侍妾請封，這臉面厚得。

偏偏自己當時還上了他的當。

越想越生氣，趙構黑著臉大步疾行，只想快些回到宮中，把張俊這些年干的那些破事統統翻出來，查他個底朝天。

秦檜猶嫌不足，故意跟ＥＲ說：“聽說那章氏還是個官妓出身呢。”

宋朝官員是允許官員在公開場合與官妓詩詞唱和的，便卻嚴禁狎妓嫖娼。不過，這法律貌似名存實亡，特別是宋徽宗跟京師名妓李師師眉來眼去的，在民間都不知被編排成啥樣了，皇上尚且如此，官員們對這一條哪里還會當真。

趙構在私生活上卻還算潔身自好，因此，一聽這話，只覺得面紅耳赤，斯文掃地，仿佛秦檜口中那個敗類不是別人，而是在說自己，羞得連頭都低了下去。

一不注意，就跟迎面之人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