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過后，彼此都放松了些。

李清照的面上，添了幾抹桃紅，因上手幫看了兩件器物，她心里也有些許小得意，畢竟把玩鑒賞是過去與趙明誠一起生活時最喜歡的事。

可惜，對方準備并不充分，好像沒帶更多的物什來，算不上一次真正的雅集。

她頓時失了興趣，淡淡地看著窗外的美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趙構偷眼瞟著她，只覺得說不出的恬靜美。

三十幾歲的他，對年過四旬的她，不可能生出什么男女之情。許是ＥＲ用力太猛，在他腦中灌輸了太多美好的畫面，生生造出了一個神，即使坐得這么近，卻還是讓他有種只可遠觀的神圣感覺。只要知道有這么一位女神的存在，都能讓他感覺心安，似乎暝暝中的這位就是他的幸運女神。

一時冷了場，秦檜也拿不準皇上此刻的心思，看上去心情挺好。

可老沉默著也不是個事啊，他只好硬著頭皮打破沉默。

“聽聞李夫人近日上手了不少好東西。”

前段一直關注著李清照的行蹤，他自然知道這位與邵鄂、胖掌柜秉爐夜賞的事。

李清照眉毛一挑，沒想到這位秦先生耳目倒是靈通。不過，她性子豁達，并不以為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妥，當下也想起那晚的趣事，笑了笑：“秦先生消息好生靈通，莫不是也是做古董這一行的？”

話一出口，她又想起剛才看的那個板指，心中已否了這一想法。想想自己看東西神目如電，偏生看人卻馬馬虎虎，否則怎么會吃這么多苦，心中又有些氣惱。

ＥＲ知道她的心思，趕緊給秦檜下了個指令，讓他繼續問問汝瓷的事，在他感覺中，那晚，李清照最看重的便是那一件了。

秦檜根本不知怎么回事，脫口就問：“敢問李夫人，對鑒賞汝瓷可有秘決？”

這下可算撓到癢癢處了。

李清照也不扭捏，隨口就答道：“說來也巧，前兒還見著一件，那可是萬金不換的呢。”

說起胖掌柜那個瓶，李清照便像換了個人，一邊比劃著，一邊解說著，精神十足，把那秦檜和趙構聽得目瞪口呆。

“汝瓷現今竟這么貴？”趙構在東京時也得過宮中賞賜，并不覺得這玩意有多希罕。

“貴？只怕足下有錢也買不到呢！”李清照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

看得他面皮發燙，好像自己說大話似的。

深深吸了口氣，他的王者之氣便回來了。換作別人，他自然懶得理論，可在女神面前，怎么也得找回面子。

不就是汝瓷嗎，我家有啊。就算舊藏的都丟了，那清河郡王不是還獻了一批，想到這里，他有了底氣，輕聲回道：“我見過啊，而且聽說這東西也沒那么金貴吧，聽聞清河郡王就給當今圣上獻了幾十件呢？”

“幾十件？”李清照像看騙子似的看著他，那種眼神看得他心里發毛，難道清河郡王吃了豹子膽，敢拿假貨欺君？

心里頓時忐忑起來，畢竟自己對那些東西興趣不大，南渡之時，宮中匆匆運來的器物沉了幾船，那時只顧著逃命，也沒在意這些。好容易安定下來，看宮中所用比不上當年王府的器物，想起當年御用的汝瓷，有心再尋，卻聽說那里被金人占了，窯工們大多已逃離，根本燒不出當年的水平。

后來還是跟ＥＲ打賭，雪夜移駕清河郡王府……

想到這里，他瞅了瞅ＥＲ，這事，不就是他經手的嗎？他應該記得那批東西。

一直沉默著的ＥＲ知道，該自已出場了，畢竟獻瓷一事在宮中算是美談，卻不是什么關系國計民生的大事，也不可能抄在邸報上廣而告之，大肆宣揚。這事，別說李清照，就是朝中大臣也未必都知道。

他清清嗓子，當即出聲：“確有此事。邵某親眼所見，清河郡王獻了汝窯酒瓶一對、洗一、香爐一、香合一、香球一、盞四只、盂子二、出香一對、大奩一、小奩一，共計１６件。”

雖然這數比趙構報的少了點，卻證實了他所言非虛，他覺得挽回了點面子，得意地看向李清照。

誰知知李清照根本不睬他，聽了ＥＲ的——整個人像被電了一般，渾身一激靈，喃喃道：“１６件，酒瓶一對、洗一、香爐一、香合一、香球一、盞四只、盂子二、出香一對、大奩一、小奩一，共計１６件。會有這么巧？”

她碎碎念著，目光呆滯，雙眉緊鎖，面部僵硬，把三個大男人嚇得不輕。

趙構看不得女神傷神，心中抽緊，皺起眉頭：“這李夫人莫不是有什么心病，宣太醫來瞧一瞧吧。”

秦檜跟ＥＲ趕緊搖頭暗示不可。

微服出訪，哪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ＥＲ聽到李清照的話，心中已隱隱想到原因，當即把那批汝瓷的樣子輸入她腦中。

果然，李清照眼神漸漸清亮起來，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ＥＲ的手：“邵大人，你可會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