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看似無厘頭的案情，有的時候，只需要找到那重要的關鍵點，事情就會豁然開朗。

邢水依然在奮筆疾書，土狼想到兩個很重要的問題，緊接著詢問出聲。

“趙四生前有什么愛好?昨天一天的時間有人見過趙四嗎?”

對于溺斃來說，一種可能是失足，另一種可能是謀害。

那么想要排除掉其中一個可能，就得從趙四生前的關系網開始尋找。

那婦人有些怯怯的望向自己手中的木盆，這么犀利的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多說多錯，自己還是少說為妙，不如讓他們去問那趙四的婆娘。

“不曉得，你得問他婆娘去，我們怎么好說。愛好什么的，男人的愛好都大同小異。”

曲火十分著急，這么個好生生的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一刻也等不下去，追著那婦人不停的詢問。

“理是這么個理，趙四家里住在哪?”

婦人仔細的想了想，略微蒼白的發鬢隨著風輕輕的擺動著，詳盡的描述，將趙四家的具體住址完整的說了出來。

“紅街巷，尋常酒家右邊數來第二個院落，一個破破爛爛的茅草房，那就是他家。”

一個看起來中等年紀的男子，手中卷著趕羊用的鞭子，顯然是這西郊當地的牧民。

“是，我記得也是。昨天這西郊舉行賽馬比賽，人那么多，哪有時間關注他去。只是，他手腳不老實，在李府做家丁，也不知道留下了什么不好的習慣。”

土狼耐心的詢問，朝著那牧民點頭示意。

不好的習慣，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不好的習慣，具體是指?”

三十多歲的年紀，除了每天兢兢業業的養羊牧牛，肯定也會有自己的愛好。

那男人看了眼面色冷峻的土狼，表情有些不自然，雖說有些愛好很正常。

可自己家的婆娘擔心自己癡迷，導致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所以一直也沒有告訴自己家的婆娘。

當下，人都沒了，哪里顧得了那么多。

刻意放低了聲音，朝著土狼認真的解釋。

“家丁，閑來無事都喜歡聚在一塊打打牌。那潯陽城內有一條街，白天不亮，晚上亮。平時，我倒是總能在那條街上看到他。對了，土狼大人，你可不能將這件事告訴別人。”

土狼點點頭，視線在周圍好奇的人群中掃過，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嗯，謝謝你提供的信息。”

那中年牧民也是個爽快的，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排整齊干凈的大白牙。

“客氣什么，這么大的事情。”

狗剩取了關鍵的物證，自己返回衛吏司去向鄭老報告。

土狼帶領著曲火和邢水，快步往趙四家走去。

后面眾人抬著趙四的尸身，慢悠悠的走在寬敞的大路上。

凝重的神情，是對于兔死狐悲的一份大義與悲憫。

雖說還沒有弄明白趙四的死因，但是既然走了，也得好好安葬，處理后事才是。

畢竟，雖說不常見到趙四，但是他們之間并沒有發生過什么大的矛盾和沖突。

玩牌的時候，也總是客客氣氣，打鬧歸打鬧，開心歸開心。

按照婦人提供的信息，三人很快找到了尋常酒家，以及酒家旁邊慘敗不堪的破草房。

院子周圍的竹籬笆，被風吹雨打，只剩下殘破的一半。

方方正正的茅草房略微歪倒，似乎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就會完全傾塌。

竹籬笆殘破的一邊，是茅草房緊鄰灶臺的側門。

草和泥漿混合成的墻壁，因為常年的風吹雨曬，不加修葺，在側門貼地的區域，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裂紋。

似乎，一個暴烈的雨季，這座搖搖欲墜的茅屋便會不復存在。

土狼輕輕敲打著竹籬笆，一個顫巍巍的婦人，裹著破舊的衣裳，從側門小心翼翼的鉆了出來。

略微渾濁的雙眸，緊張兮兮的盯著土狼三人瞧著。

這敗家的趙四，這是又去哪招了這么一幫彪形大漢。

“沒錢，沒錢，誰有錢找誰去。”

聽到婦人的話語，土狼瞬間明白過來，趙四家里貧窮的真正原因。

不思進取，好逸惡勞，希望靠著打牌賺取利益，結果卻越陷越深。

最后落得個尸身異處，甚至連他的婆娘都不待見他。

如此看來，上門要債的人不少，說不準，這其中便是趙四溺斃的真正答案。

自我介紹之后，是簡單又耐心的解釋。

“你好，我們是衛吏司的黑衣衛，不是來要錢的。這次來，是通知你一個悲慘的消息，順便了解具體的情況。”

那婦人連連擺手，手上又紅又腫的針眼，不知是做什么留下的。

難道，這趙四的溺斃和他婆娘還有什么關系。

“樂誰誰，我不認識你們，你們走吧。”

趙四婆娘臉上沒有一絲悲慟，似乎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城西邊浩浩蕩蕩的隊伍，依然慢悠悠的前進著。

土狼試探性說道，一邊謹慎仔細的觀察著趙四婆娘的表情。

“趙四出了點事，希望你配合一下。”

可，那滿是疲憊與失落的臉上，沒有出現任何多余的表情，讓人有些不知所以。

“什么事都與我無關，我不認識他。”

土狼繼續追問，沒有說明趙四已經不在的事實。

“趙四昨天去了哪里?”

那婦人似乎有些悲哀，一雙渾濁的眼眸，說著說著，已經浸出了淚水。

委屈，無奈，失望，落寞，又能和誰人說。

找了個不上進的，不只不上進，還拼盡全力敗光家產，花天酒地，什么都不管，自己又有什么辦法。

到了這個年紀，落葉黃花，想要再改嫁，已經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不曉得，你們走吧，他每天都不回家，回家也只是到處亂翻，在衣柜里翻完，在廚房翻，廚房翻完，跑到灶臺里翻。”

土狼點點頭，基本了解了一些信息，卻是一些已知的信息。

如果趙四婆娘沒有在說謊，那么接下來需要進一步的搜尋與調查。

那樣尋找起來，范圍擴大，難自然而然也會增大。

直截了當的陳述，只是為了再一次確認趙四婆娘的情緒與狀況。

畢竟，人的情緒是可以偽裝的。

“趙四他沒了。”

趙四婆娘依然是那副懨懨的表情，好似沒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她情緒的變化與波瀾。

“沒了就沒了，耳根子也清凈，挺好的，不要再來了，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受夠了，受夠了。”

轉身，一淚晶瑩的淚珠墜落。

那是新婚時對于未來與愛情的期待，到現在，這么多失望之后，一切都結束了，真好。

土狼看著趙四婆娘兀自抹著眼淚，唏噓的同時，又有些凝重。

接下來，又是一番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