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笑意淺淺的凌酒酒，江遠行莫名地心情好了一些，這大概就是這個姑娘在花滿樓立身的本事吧。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不必在意。酒酒姑娘這是又有好酒讓我們品嘗嗎？”

江遠行注意到，凌酒酒手中正端著一個細頸酒壺。

凌酒酒抿嘴一笑，道：“是啊，上次輸在方公子手中，小女子實在心有不甘呢，今天還希望方公子不吝賜教。”

上次花滿樓方直品酒一事傳遍了金陵，除了江遠行在場之外，其他人都是心癢不已，今天能看到第二場，所有人都性質濃濃。

方直道：“不知今日，酒酒姑娘準備如何品法？”

凌酒酒將酒壺放到桌上：“以方公子的酒力，我實在不知道什么酒能難住方公子，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新方法，不知方公子敢不敢試試。”

“酒酒姑娘說來聽聽。”

“我這壺中酒極是少見，雖然方公子或許能拼出來，其他幾位公子卻未必品嘗過。就由其他幾位公子品嘗，之后為方公子描述，不論是喝酒的幾位公子還是方公子能品出此酒，就算你們贏。”

“即是拼酒，那輸贏又該如何說？”

“輸贏不妨待輸贏之后再論，大不了幾位大人留下來給我們洗幾天盤子。”

眾人都被凌酒酒逗得哈哈大笑，此等賭法，己方人雖多，但最善品酒的方直只能聽別人的描述，不能親自品嘗，實在是對這位行家最大的限制，但是北府這邊勝在人多，誰恰巧喝過也說不定，所以還算公平。

而且此等規則聞所未聞，眾人著實覺得有趣。

“有什么好玩的，我也要來！”

脆生生的一聲喊，自然是咋咋呼呼的丁靈，直接把江遠行身邊的王順擠到一邊，挨著坐下。

凌酒酒笑而不語，在每人面前酒杯中斟滿一杯，唯獨留下方直的酒杯沒有倒酒。

丁靈端起原本屬于王順的酒杯，仰頭就要喝。

“丁姑娘，那是我的酒杯！”

“喝一口能怎么樣，小氣鬼。”

丁靈說完也不顧周圍人的眼光，直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王順出言提醒當然不是因為舍不得杯中酒，而是因為當時民風，丁靈如青樓女子一般與其他男子毫不避諱已屬大膽，如今用王順用過的酒杯喝酒，簡直駭人聽聞。

“咳咳，大家品酒品酒。”

聽江遠行如此說，呆愣的眾人才回過神來，品嘗杯中美酒。王順又要了一個杯子，也讓凌酒酒斟了一杯。

喝過之后，方直眼巴巴地等著他們的描述。

江遠行：“好酒！”

林英：“真香！”

周仵：“難得”

王順：“人間少有！”

周隱：“不錯！”

天測：“美味！”

書生：“純釀！”

丁靈：“再來一杯！”

方直：“……”

坑爹啊！

這樣的描述就是神仙也猜不出來，從他們幾個眼中的笑意，方直覺得他們分明是故意的。

方直就這么輸掉了賭約……

凌酒酒嫣然一笑，道：“既然勝負已分，方公子現在不妨試試。”說著給方直斟了一杯。

方直舉起酒杯，先是在鼻前轉了轉，嗅了嗅味道，然后放在唇間小小地抿了一口。

“這酒應該用的蒸餾之法，以大麥、小麥、豌豆等制成的大曲釀制，因此相較一般的發酵酒更為濃烈。”

“色清白若淘米之水，并非純清。”

“最為特殊的是這酒的香味，似幽藍馨香，又似麝香發散。”

“這應該是因為酒自釀成之后，存放多年，于桑葉飄落之日開封引用為最佳，這也與現在的季節想和。”

“所以，這酒以桑落為名，這就是著名的桑落酒！”

“酒酒姑娘，我說的對與不對？”

凌酒酒為每人再次斟上一杯：“方公子品酒天下無雙，正是此酒！”

方直還沒待得意，就聽背后的豬隊友已經嘀咕了起來。

“說得這么好，還不是輸了。”

“是啊，輸點什么好呢？”

“我看小直身無長物，不然就以身相許吧。”

“要得要得！”

方直：“……”

方直越發確定前面幾人不說出酒的特質也是串通好的，專業賣隊友……

方直趕緊站起：“酒酒姑娘不要聽他們亂說，是我輸了。酒酒姑娘請說，只要方某辦得到的一定不會食言。”

凌酒酒被幾人取笑，臉上飄起朵朵云霞，卻不愧是見過場面之人，并未慌亂，俏手一指，眾人看去，看到了方直腰間的玉佩。

方直將玉佩取下在手中稍稍磨搓。

這玉出自藍田，呈竹青色，順著絲絲白色紋路浮雕了牡丹與蘭草，雖說不上價值連城但也是方直極喜愛之物。

方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愿賭服輸，當下將玉佩交于凌酒酒手中，惹得北府眾人又是一片起哄。

江遠行一搭方直的肩膀：“小直，放心去吧，北府永遠是你的娘家。”

……

正玩笑間，卻聽門口吵鬧了起來。

“爹，求你不要賣我，我給你洗衣做飯，求你不要賣我。”女子的聲音里充滿了哀求，另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卻沒有一點松動。

“不賣你我拿什么去換酒錢！”

“爹，你這樣我死去的娘會同意嗎？”

“哼，還敢提那個婆子，自己拋下我們倆倒是走得安心，還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現在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

吵嚷中，眾人都聽明白了了怎么回事，那個醉漢大概是沒了酒錢，就想賣女兒換酒錢，不禁心中陣陣不平。

看到方直蠢蠢欲動，江遠行依然把他按下，他知道，這樣的事情自己管不了。

大明歷法，父母可以決定子女的歸宿，如此賣女雖明面上說不過去，但是外人也沒法阻攔。

江遠行眼中突然一亮，讓方直向這一個方向看去順著江遠行的指點，方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見那道身影飄飄若仙，輕靈似仙子，幾個起落已經來到那對父女身前。

依然沒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醉鬼父親已經踉蹌退到了一邊，捂著手，臉上微露痛苦之色，女子則被擋在身后。

許久未見的劍仙白虹！

今日客人眾多，江遠行竟然沒有注意到白虹也來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要你管？”

“我賣女兒關你什么事？”

“只要不平之事，都是我的事！何況是這么美的美人受到欺負，我怎能袖手旁觀。你說對吧，娘子。”

聽到“娘子”二字，眾人都是一驚，劍仙有了佳偶，這可是大新聞，但是無論是誰都沒看明白，白虹這句娘子是沖著誰喊的。

人群中竄出一個花花綠綠的紅包，擋在了白虹和醉鬼中間。

東方白向那女子道：“姑娘，這真是你的父親？”

見女子含淚點頭，東方白嘆息一聲道：“姑娘，世道艱難，你也別怪你父親，我答應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買下你，你在樓中做些雜物，如果你不愿，這里沒人能強迫你做什么。”

見女子半信半疑的神色，凌酒酒走了過來道：“這位妹妹，我在花滿樓已經快十年，一直做的是侍酒之職，從未接客，這樓上類似的職位也并不少，你愿意的話，跟著我或也可以。”

“是啊是啊，姑娘不必擔心，我們東方公子最懂憐香惜玉。”這是王婆的聲音。

女子含淚朝兩人磕了個頭，東方白讓人取了一份賣身契，那酒鬼飛也似地簽了，樂呵呵地拿著一包銀子離開了花滿樓。

看著他的背影，眾人都是一陣嘆息。

讓凌酒酒負責安置那位姑娘，東方白這才轉向白虹。

“久仰劍仙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果然是俠骨柔情。還多些劍仙出手，才護得這位女子周全。”

白虹哈哈一笑：“好說好說，我白虹平生好三件事，好酒，好劍，好美麗的姑娘。遇到這等事，自然不會坐視。”

“巧了，我也好美麗的姑娘！”

白虹和東方白二人竟生出相見恨晚之感，兩人剛才行事雖做法不同，卻互相暗自點頭，加上都是爽快之人，很快談到了一起。

江遠行卻在腹誹，你們倆好的姑娘大概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