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林木遮天蔽日，三個身影行走在不算寬闊的山道上。因為少有人走，野草已經無孔不入地鉆上了山路。

走在最前的是老獵人李山，此時的老人四尺多長的鐵弓斜跨在肩上，背后箭筒里齊整的十幾根齊整的箭矢，腰間一把一尺長的短刀，剛見之時的頹然之氣盡掃，與茅草屋前收拾東西的形象已經判若兩人，儼然最有經驗的獵人。

老人的箭法剛才江遠行剛剛已經見識過了，四五十米開外的一只豹子，老人一箭就射在豹子身前的樹上，倒不是老人箭法不好，而是此行上山不為狩獵，老人只是想把獵物嚇走。

老人雖身為獵人，但也不是濫殺之輩，怎么和大山相處，老人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論。

本來走在最后的江遠行走上前去，從樹中取出箭矢，本以為可以輕松取出的箭竟是費了一番力氣才取出，箭身竟然深入樹中寸許，這箭的力道讓江遠行有些驚駭。

看著手中的箭矢，江遠行道：“李老丈，你這箭看著不像民間之物啊?！?

握在手中，江遠行才發現這箭的異常，箭頭成三棱，長竟有一尺半左右，純鐵所打造，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據江遠行所知，這是軍中強弩才會使用的弩箭，配合強弩的推力，通常的鎧甲都無法阻擋，據傳是漢光武帝首創，為的是對付當時的叛軍，而手中的箭矢在弩箭的基礎上又有所改裝，在箭頭后裝了一尺多長的木桿，加上后面的箭翎，整柄箭便有三尺多長。

因為長長的金屬箭頭，后面木桿也不能選擇太過輕便的木材，整只箭便比尋常弓箭重了不少，如此沉重的箭對于普通的用箭之人恐怕會成為累贅，只有強大的弓力才能讓這樣的箭矢發揮出威力，但是如果真能駕馭此箭，威力必然大得驚人，也難怪能射入樹中如此之深了。

老獵人道：“先人曾在軍中服役，用慣了這種箭矢，后來做了獵人便也找人打制了一樣的箭矢。”

原來是軍人之后，怪不得江遠行覺得老人身上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凜然之氣，江遠行注意到，許多小的野獸光是注意到老人就已經嚇得遠走了，但是說到野獸，這也是江遠行覺得奇怪的地方。

回到了隊伍最后，江遠行道：“李老丈，雞鳴山上的野獸一向如此之多嗎？”

自從三人上山開始，小的獸類尚且不說，光是野豬、豹子這樣的兇猛野獸就見到了四五頭，不過這些野獸似乎也懾于這行人的氣勢，只是遠遠地觀望，并未敢上前。

最恐怖地是，三人竟然看到了一直黑熊，正人立著趴在樹上，雖然離了很遠，但是還是讓江遠行覺得膽戰心驚，還好那只黑熊顯然對三人并沒有興趣。

聽到此問，老人也楞了一下，在原地站了一站才繼續往前走：“我十幾年前上山時絕不是這樣，這些野獸本該藏在深山中才是，絕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近年來我們父子打獵從不上這座雞籠山，只在周邊的山野打獵，不想這山上卻成了這樣?！?

也難怪頻頻有人在山上遇難，光是這野獸，一般人便難以幸免。

江遠行道：“那阿良前兩天為什么上了雞籠山？”雞鳴寺所在這座山叫做雞籠山，因為山勢渾圓，狀似雞籠而得名。

后來漸漸也有人管這座山叫雞鳴山。

老人嘆了口氣，道：“前些天附近鎮上的張大官人高價收購豹肉，說是是要做什么藥引子，給他的老婆滋補。這附近山中已經很少有這樣的大型野獸，阿良才冒險上了雞鳴山，沒想到……”

說到這里，老人卻緊跑了幾步，到前面一顆松樹枝找到了什么，江遠行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塊麻布，老人激動地拿到眼前打量著：“這是阿良上身的衣服！”

江遠行發現附近一片狼藉，明顯有搏斗過的痕跡。

“阿良！阿良！”老人大喊了幾聲，除了遠山的回聲外，卻并沒有任何回應，老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江遠行道：“老丈你先不用擔心，這附近雖然有阿良的衣服，但是并沒有血跡，阿良或許并沒有遇難。你看這是不是阿良的腳印？”

江遠行發現目光掃了一圈，發現麻布的松樹長在懸崖邊上，這里離上山的路足有十幾步的距離，恐怕也只有長久打獵練就出來的眼力才能發現這塊碎步。

附近除了自己三人的足跡外，地上還能隱約看到另外兩種腳印，其中一組腳印到了堅硬的山路上就消失了。

老人指出另外一組腳印才是阿良的，這走向山路的腳印不知是誰的。

江遠行道：“老丈先不要擔心，或許阿良是被這人救了帶上山。”看著老人重新燃起希望的目光，江遠行不忍說出另外一種推測，阿良或許已經被這腳印的主人所害，或者這腳印的主人來的時候，阿良已經墜落山崖，所以才不見血跡，但是答案尚未揭曉還是往盡量往好處想……

三人又急急往山上趕去，走著走著，江遠行卻漸漸感到有些不對，但是到底問題在哪里有說不出來。

江遠行道：“老丈，我們走的路沒錯吧?！?

聞言，老人停了下來，轉過身：“這確實是上山的道路，只是好像有些太長了?！?

江遠行盤算著，自三人上山已經走了近一個時辰，卻連雞鳴寺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之前上山拜佛的香客如此之多，難道都要走這么久？

江遠行道：“從山下到寺中，有多久的路程？”

老獵人剛才一直沉浸在想找到兒子的急切中，此時終于冷靜了下來：“從山腳到寺中，最多也就半個多時辰的路程，不該有這么久?！?

說罷，兩人面面相覷，江遠行突然發現老人背后的一課柏樹有些熟悉，趕緊走了過去，柏樹半人高的地方，赫然有一個孔洞。

此時老人也走到樹邊，拿出自己背后箭矢比了比，這就是剛才老人嚇走野豹留下的箭孔！

江遠行摸了摸頭，難道，這山中真的有鬼打墻？難過一路走來覺得越來越怪異，剛才這一路似乎已經走了兩三遍了，那種詭異的感覺來自本不該出現的熟悉感。

江遠行終于明白了山上香客會越來越少，原來那些巷間傳聞不只是傳說，這山中真的有古怪。

江遠行和老獵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丁靈動了。

丁靈閉上眼睛，左手并指成拳，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眼睛前一劃而過，再次睜開眼睛，江遠行發現丁靈原本漆黑深邃的眸子，現在竟像是碎玉一般，泛出淡淡的藍光，接著便不管背后發愣的兩人，當先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