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聽見馬大爺看似自言自語的抱怨，江遠行知道，這是說給自己聽的，便趕忙小跑過去，賠笑道：“馬大爺說得哪的話，這幾天出了不少案子，我這不是一得閑就過來給馬大爺請安了嗎。”

馬大爺？方直想起剛剛王順的話，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說得就是這位大爺嗎？有可能，還沒見過江遠行在什么人面前如此討好，但是這個人看上去只是一個馬夫啊。

馬大爺聞言一口吐沫吐在旁邊地上：“少說好聽的，你們平時少來煩我的好，還是傾國合老子的意。”

江遠行聞言一愣，道：“傾國？傾國在哪？”

馬大爺頭也不回，撫摸著面前駿馬的手不舍地從馬身上拿下，指了指身邊的馬廄。

方直順著馬大爺的手望去，瞬間瞪大了眼睛。只見馬廄的盡頭，有一截明顯矮一截的食槽和圍欄，一只毛色金黃的狗站在食槽前，半人高的狗配上矮一截的食槽倒是剛剛好。

方直眼睜睜看著金毛伸長脖子，從前面的食槽中叼起一口草料，起勁地咀嚼著，接著一仰脖子——突然不動了，接著脖子詭異地扭動起來——可憐的金毛被料草卡住了脖子，眼睛陣陣泛白。方直的脖子伸得長長的看著這奇異的一幕，這只狗……以為自己是馬么

王順在背后捅了捅方直，耳語道：“這是老大家的傾國。”

江遠行趕緊跑過去捋著金毛的脖子，嘴里著急地念叨著：“傾國啊傾國，你是條狗，記住你是條狗，你是只金毛，你不是只馬……”

捋了半天，金毛一口氣終于順上來，剛才吃下的草料吐了一地，圓鼓鼓的眼睛不再泛白，“嘶~”，似乎是想學馬的嘶鳴，但怎么聽都是狗叫。

方直完全呆住了，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么。王順鬼嘻嘻地在方直耳邊又說了句：“你還沒見過傾城，現在吃驚還早。”

方直吞了口吐沫，本以為已經習慣北府這一班奇怪的捕快了，沒想到今天又被江遠行家的狗驚到了，一直金毛起名叫傾國，還假裝自己是只馬，那傾城又是什么，另一只狗？王順之前說的金屋藏嬌是指藏著傾國傾城？方直不禁撫了撫額頭。

這時方直的注意力卻被馬廄中的十幾匹駿馬吸引，方直在汝南之時朋友之中有個馬癡，因此對養馬訓馬也知道一些。

眼前馬廄中這些馬顯然不同于自己之前見過的那些，這些馬骨架高大肌肉勻稱，全身毛色鮮亮，一對對眼睛炯炯有神充滿警覺，四腿尤其是后退粗壯，方直注意到，馬大爺的手輕輕掃過馬耳之時，那匹馬的靈敏反應，方直可以確定，無論是方直見過的公家騎乘的馬還是那個朋友飼養的馬，都沒有眼前的駿馬優質。

而且看食槽中的草料都是黑豆和苜蓿，這可是尋常百姓也難以保證每天都吃到的口糧，需要維持此等飼養標準，只有一個可能——這些，都是戰馬！

這還不是最不尋常的地方，聽馬的嘶鳴，偶爾躁動地扭動的姿態，難道？

方直向著還在磨搓著傾國的江遠行道：“老大，難道這里的馬都是戰馬，而且還是未經騸過的戰馬？”

戰馬除了身體素質強于一般騎乘馬外，基本都會經過閹割處理，未經閹割的戰馬到了發情期脾氣暴躁，加上本就強于普通馬匹的身體，一旦暴走極易傷人，而騸過之后則溫順許多，容易馴服。尋常馬匹如果不準備繁殖育種也多會做閹割，但眼前這十幾匹馬卻不像騸過的樣子。

馬大爺懶洋洋地看向方直的方向，但是目光觸到自己的時候，方直卻看到了那眼里一閃而逝的光，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馬大爺懶洋洋地開口道：“這是哪里的后生，倒是有點眼力，可惜少了點男人氣。這馬和人一樣，少了下面那玩意就會軟踏踏的，跟婆娘是的，還怎么上陣打仗。”

馬大爺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在方直身上上下掃著，在下面停留的時間更多，看得方直兩腿之間涼颼颼的。

江遠行這時終于放開了傾國，起身拍了拍手，道：“馬大爺，這是府里新來的捕快，叫方直。這幾天連著幾莊案子，就忘了帶過來給您老過目。”

馬大爺聞言雙眼炯炯，終于把注意力從戰馬上移開：“我說你小子怎么有心來找我，原來是入府儀式，沒有老頭子把關，說不定你都會招什么人進來。”

現在北府的奇妙人士大會，就是這位老爺子把關的結果嗎？方直腹誹。但是他更擔心的是，那個所謂的“入府儀式”，方直感到背后幾道火熱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他們就在等著看這個熱鬧吧。

馬大爺坐在馬槽前的靠背椅上，被兩只碩大的馬頭夾在中間：“姓方的小子，過來讓馬大爺看看。”

方直很不習慣被人如此居高臨下地使喚，何況還是一個馬夫打扮的人，就梗在那里不動，卻被背后一雙有力的手推著向前走去，不是江遠行還能有誰。

江遠行一邊走還一邊道：“小直功夫不錯，但也還年輕底子薄，馬大爺一定下手輕點。”

方直感到有點驚慌，下手輕點，這個馬夫要干什么？難道王順說的自宮不是開玩笑，北府眾人都是太監？

江遠行和馬大爺卻沒給他太多胡思亂想的機會，很快方直就被推到了馬大爺的面前。馬大爺伸出手舉起方直的手臂，擼下袖子，在細嫩的皮膚上拍了拍捏了捏，草料殘渣頓時把雪白的手臂染成了棕色，馬大爺卻不管這些，看過手臂之后眼睛似乎更亮了些，蹲下掀起了方直的褲腿，漏出里面的小腿，依然是用力地拍了拍捏了捏。

這個過程中方直想要后退，卻被后面那雙手緊緊地拖著，絲毫后退不得，想要抽出手臂，面前那雙手臂卻像鐵鉗一般牢牢箍著自己的雙手，動彈不得。

馬大爺撣了撣手，坐回兩匹馬頭中間，道：“骨架高大肌肉勻稱，膚色鮮亮，一眼睛炯炯有神充滿警覺，兩腿粗壯，反應靈敏。不錯，不錯。”

馬大爺一邊說著不錯一邊咂著嘴，最后一拍手：“本來我們北府的入府儀式是跟我過上幾招，我看得上就可以，但是姓方的小子我看就不用了，這好馬劣馬可以靠著后天的草料、訓練補齊，但是千里馬只能是老天爺賞飯。這小子是千里馬的料，你愿不愿意拜我為師？”

方直快要瘋了，眼前這人把自己完全當一匹馬來看，而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收自己為徒，剛要開口拒絕，背后卻傳來了江遠行明顯興奮的聲音：“馬大爺說哪的話，能被您老人家看上是小直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有誰會不愿意。”

說著竟壓著方直的身體在地上扣了三個頭。

馬大爺見狀哈哈大笑：“既然你心甘情愿地拜我為師，我也不會虧待你，以后每天上午過來我指點你一下，保證你一日千里。”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向馬廄旁的屋子，顯然是馬大爺的居所。

除了江遠行去選馬之外，其他人帶著微微的遺憾離開北府，只剩放置一個人愣在原地。

神TM的心甘情愿？方直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