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文峰去上班，沈默收拾著碗筷，開始了最不喜歡的工作——洗洗刷刷。

她把裝滿水的水池里擠上洗潔精，看著泡沫一點點把碗淹沒。碗會窒息嗎？如果是條生命，那它一定會窒息。這么想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大概，情感上的束縛也會讓人窒息吧！

她突然想起她的家庭。

“媽，我想去上班。”沈默邊吃飯，邊向母親訴說自己的想法。

“你上什么班？你上班了誰照顧孩子？兩個孩子慢慢大了，孩子要學習，要寫作業(yè)，這些都誰來教？”母親覺得沈默就是沒事找事。

“你安安生生地在家里照顧孩子，教育好孩子，管好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母親一說起這些就啰嗦個沒完。

沈默每次聽到這些都會火冒三丈，免不了要跟母親吵幾句嘴，“那么多在外面上班的女人，都是沒孩子沒家庭的嗎？有了家庭和孩子就得犧牲自我嗎？自己都不用活了嗎？”

“那沒辦法，你的孩子你教育，我管不了。”母親輕描淡寫一概而過。

這種事在婆婆去沈默家住的時候，也爆發(fā)過。

“媽，孩子慢慢也大了，老大上了幼兒園，小寶呢，也斷奶了，我們兩個留一個人在家里就行，讓文峰一個人在外面奮斗，養(yǎng)著一大家子人也是很辛苦的。”

“你什么意思？”文母表情立馬嚴肅起來。

“媽，我的意思是你在家看著小寶就成，我去上班，帶著每天接送朵拉上學，你看怎么樣？”

不等文母回答，沈默趕緊接著說：“我聯(lián)系了一家公司，工作也不忙，還能偶爾幫幫家里忙，工資也不低……”

“文峰天天在外面辛苦賺錢養(yǎng)著你，你還不滿足？不好好守著這個家，一心想往外面跑。你看你表舅家的舅母比你們沒大多少，你表舅在外面掙錢，你舅母就在家照顧孩子。老大老二是女孩沒關系，人家爭氣呀，不生個男孩不罷休，這不年初的時候就是拼著命生了一個兒子……”文母的嘴巴也是厲害，說起人來絕不嘴軟。

沈默記得那次提出上班后鬧的有多兇，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小妹一家去看望沈默。文母又對著沈默妹妹、妹夫再次發(fā)一通脾氣，各種數(shù)落沈默，以此發(fā)泄對這個媳婦的不滿，整整在他們面前鬧了一個小時，才善罷甘休。

沈默一聽到這些就頭疼，心里如驚濤駭浪，卻沒表現(xiàn)出半分。平時見有不平事就喜歡批評兩句的她，愣是在文父文母面前沒發(fā)過半句牢騷。只因，文父文母只有文峰這一個孩子，還常年在國外工作，一年難得見上一兩回，她愛文峰，愛屋及烏，也希望他們開心一點兒。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想惹他們生氣。也因她的壓抑最后終是給自己惹來了大麻煩。

家里沒人支持她想要工作的想法，沈默覺得自己快憋出病了。她不想像母親一樣一輩子為了家庭付出，失去自我。當孩子們慢慢長大離開家時，她就像失去了精神支柱，生活也失去了目標，長期受失眠的影響，凌晨兩三點出去散步……

她希望做新時代的女性，有工作，有生活，有孩子，有家庭，也有自己。即便是等到慢慢老去，生活也不會空虛，仍然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仍然有自己的夢想，并向著那個夢想去努力。

對于文峰的不理解，讓她覺得失望，他們是同一時代的人，不應該像老一輩的人那樣直接跳出來反對。她理解文峰想保護她的那份心，重要的是，她也希望文峰能尊重她的想法。

沈默使勁擦著灶臺，灶臺被她擦的锃光發(fā)亮，擦的太用力使她的手已經(jīng)通紅，她擦著擦著‘噌’的把抹布扔在灶臺上，蹲在地上無聲的啜泣。她不喜歡大哭大鬧，有事就說理，偶爾跟文峰開開玩笑，卻獨獨不在文峰面前流眼淚。她爭強好勝，不喜歡讓別人看到她軟弱的一面，傷心時常常會找個無人的地方默默地流眼淚，那是她唯一能放下強勢，徹底放縱自己軟弱的空間。

“沈默，洗過碗了嗎？”風語從院子里走過來。

沈默急忙奔至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接了捧水，澆在臉上。“沈默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尿急啊！”風語看到沈默擋著臉急匆匆的跑向衛(wèi)生間，感覺怪怪的，忍不住取笑道。

沈默也不理她，繼續(xù)用涼水沖著臉，希望能把哭過的痕跡盡快洗掉。大約五分鐘后，她感覺好了一些，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已經(jīng)不明顯，剛才還紅紅的鼻頭也恢復了正常，這才走出洗手間。

即便是這樣，還是被風語看出了端倪。“沈默，你眼睛怎么了？”風語看著沈默紅紅的眼睛，不會是哭了吧！

“我的眼睛？沒什么啊！哦，剛才洗碗的時候洗潔精濺進去了。”她隨便編了個理由。

“我說你怎么捂著臉往洗手間跑呢！現(xiàn)在好些了嗎？”風語將信將疑。沈默平時挺樂觀的，見過她生氣，卻從來沒見過她傷心的哭，或許她說的是真的。

“好了，好了。”沈默含糊的應付道。

“我們下午干什么啊？”風語無聊的問。

“能干什么呢？洗刷完了，就又得想著晚飯做什么了。”沈默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晚上你想吃什么？”她托著腮，看著風語問，這可是天天困擾她的難題。

“好無聊啊，一天到晚做飯、吃飯、刷碗，做飯、吃飯、刷碗……周而復始的做著一件事，真是沒意思。”風語埋怨著。

“你還說呢，現(xiàn)在你也覺得無聊了？既然如此，我跟文峰提出去工作的時候，你還幫他說話。”沈默氣呼呼地說。

“你去上班了，我不就得接替你洗洗刷刷的工作？我才不要呢！”風語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心，畢竟周明在家的時候她也很少做飯的。

“這怎么可能？”沈默覺得風語就是在為不幫自己說服文峰找借口，“我去上班了，文峰肯定就不會回來吃飯，他怎么好意思讓你為他做飯呢？有什么理由讓你為他做飯？”

“咱們倆都在家還有人陪我聊聊天，你去上班了我不是更無聊了。”

“我去上班，還可以幫你留意留意有沒有其他工作你能勝任的，這樣你也出去上班不就不無聊了？”沈默對風語展開攻勢，希望能說服她，為自己上班減少一個障礙。